揪頭髮、撓臉、咬胳膊。
鄉下潑婦打架，有三大絕招，不知道是不是全國統一。
陸明洲豈能讓黃惠琴撓到？
待她直撲過來，他輕輕往旁邊一閃。
失去目標的黃惠琴，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撞上灶沿。
“嗯。”
劇痛傳來，她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如同煮熟的蝦子，弓了起來。
眼看著身體要往下滑，她連忙伸出雙手，想抓住什麼。
好巧不巧，正好抓住燒得滾燙的的鐵鍋鍋邊。
“哎喲、哎喲！”
黃惠琴雙手被燙出兩條紅線，吃痛之下連忙鬆開，咕嚕一下倒在地上。
她滿地打滾，哭喊聲又尖又厲，在夜空中迴盪。
“我的媽呀，疼死老孃啦！”
“小畜生殺人啦，快來人啊！”
這時，已有吃瓜群眾圍了過來。
畢竟靠山屯有上百戶人家，吃完飯，都喜歡溜達溜達。
今天，可算是趕上了大新聞。
陸家吃上了肉，侄子打嬸孃，這是雙重熱鬧，咋能不瞧？
周應蘭心疼兒媳婦，氣得渾身直哆嗦：“小畜生，你敢打你嬸孃？”
陸明洲翻了個白眼，雙手一攤：“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打她了？她自己往灶臺上撞，還燙到手指，能怪我？”
“你要是不躲，她能撞灶臺？”
周應蘭憤怒地眯起雙眼，身體前傾，脖子伸得老長：“你這小癟犢子，沒想到你的心思這般狠毒，恨不得你嬸孃死是吧？”
“是又如何？”
陸明洲懶得搭理她：“滾開，死老太婆，一邊去，別耽誤我燉肉。”
周應蘭臉色煞白，一臉不可置信。
“天吶！”
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響起，震得在場的眾人鼓膜生疼。
誰也沒想到，一個半隻腳已經入土的老太婆，能發出這樣中氣十足的叫聲。
周應蘭順勢倒在地上，雙腳不斷地踢騰，只兩三下，腳上的千層底舊布鞋就被踢掉了。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就像受到天大的冤屈似的，雙手更是不斷地拍打地面，“啪啪”作響。
“大家快來看吶，陸家天打雷劈的孫子，打自己嬸孃，還想逼死奶奶，還有沒有天理啊！”
“你個沒良心的小崽子！打了獵，竟然不給奶奶嘗一口，你咋這麼不懂孝順呢？”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供你吃供你穿，你就這麼報答我？你這是要遭天譴的！”
“你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從小就沒安好心。你咋沒讓青皮子叼走，讓熊瞎子拍死呢？我算是倒了八輩子黴，養了你這麼個不孝的孽種！”
……
不重樣的咒罵，在她呼天搶地的哭喊中，源源不斷地噴出，實在不知道，她為何有那麼多惡毒的詞語。
村民們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言相勸。
“明洲，這畢竟是親奶奶，於情於理，你都給她吃一口吧！”
“你們畢竟是一家人，有肉大家一起吃，也是理所當然，事情不要做絕了。”
“晚輩孝順長輩，天經地義，沒什麼好說的。”
……
眼看形勢一面倒，周應蘭心裡非常得意。
尋思著，這頓肉算是吃上了。
這只是開頭，你以後有好東西，敢不拿出來？我每天都給你鬧上一回。
我老婆子都快70歲了，什麼沒見過？
想跟我鬥，你還嫩著點，就問你還要不要在屯子裡混。
小心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陸明洲像是沒聽到一般，把鍋裡的肉，攪拌了一下。
立刻，肉香味更濃了，只聽到周圍一片吞口水的聲音。
“怎麼回事？”
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人群立刻分開一條道，一個身穿藍色中山裝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噌！”
周應蘭像見到救星一般，彈起身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村長，您可要給我老太婆作主啊。我家老頭去世得早，兒子不中用，好不容易盼到孫子長大，誰知道養了一頭白眼狼，恨不得氣死我老太婆……”
孫德厚有些厭惡地甩開她的手：“有事說事，長話短說，只要有道理，我自然會給你作主。”
這老太婆，可不是好惹的主，無理都要攪三分。
周應蘭微微一怔，隨即又開始表演。
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控訴：
“村長，您是不知道，我這孫子今天打了獵，不但不給我吃，我找上門來，他還打嬸孃。”
“您說，這還是人嗎？動物都知道，要反哺長輩，我陸家的孫子，卻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
孫德厚不愧為工作多年的老村長，一下抓住了重點：“你的意思，就是要他分你一點肉，對吧？”
周應蘭拼命地點頭：“對，還有追究他打嬸孃的責任，最起碼得賠禮道歉。他不對在先，這些肉全歸我。”
嘶！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這老太婆果然夠狠，竟然想連鍋一起端。
孫德厚看向陸明洲，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詫異。
在他印象中，這孩子憨厚、老實、懂禮貌，怎麼今天會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孫德厚看向陸明洲，心中有些不喜。
畢竟，百善孝為先。
只要長輩給你扣上一頂不孝的帽子，以後在屯子裡，少不了被人指指點點，沒人看得起你。
這孩子，以後想討媳婦，怕是難了！
今天這件事，是一輩子的汙點。
工作還是要做，他清了清嗓子：“明洲，你為何要這麼做？”
“因為我們分家了。”
陸明洲的回答很簡短。
周應蘭滿臉怨毒，衝著他大喊大叫：“分家了就不用孝敬奶奶嗎？分家了，就不是我陸家的孫子嗎？你這樣做，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不明真相的村民也紛紛幫腔。
“只是分家，又不是不姓陸。”
“就是，再分家，你身上流的也是老陸家的血。”
“分家也要孝順長輩，哪有分家連奶奶都不認的道理。”
……
孫德厚神情嚴肅：“同洲，你這話說不過去，分家了，親情可分不開。”
陸明洲拿起來紙條，念道：“要是《分家證明》上寫著，從此生死病死、婚喪嫁娶，與陸家人無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