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明洲起了個大早，準備去山裡取點狼肉。
突然，發現三叔陸大海，帶著三名幹警走來。
他心裡一咯噔，心知不妙，大意了！
他剛想扭頭往回走，卻聽到陸大海一聲大喊：“幹部同志，就是他，私藏槍支，快抓住他。”
陸明洲驚出一身冷汗。
暗恨自己疏忽，怎麼忘了三叔有一門偷雞摸狗的功夫，走起路來，完全沒聲音。
本來，他今天就是想拎點狼肉走關係，辦一個“獵戶證明”。
有了這個證明，他就能合法擁有槍支。
當然，這些槍不包括56式半自動步槍。還得把外型改一改，偽裝成“三八大蓋”。
可惜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計劃還沒實施，就被舉報了，說不定人還得進去。
這個年代沒有禁槍，私藏槍支並不算嚴重，一般是沒收加批評教育。
但這是指普通槍支，要是私藏這種部隊新款制式槍支，搞不好得吃三年牢飯。
三年，恐怕全家都餓死了吧？
憑他的身手，想逃脫不過是小菜一碟，就算被抓進去，也能隨時越獄。
但這有意義嗎？
自己越獄，全家會被打成“壞分子”，還是一個“死”字。
他越想越覺得大事不妙。
好你個陸大海，這是要把我逼上絕路啊！
陸大海走過來，滿臉奸笑。
“二、二、二侄子，沒、沒……想到吧？你……你私藏槍、槍支，三、三叔我……我大義滅親。”
他從小口吃，說話費勁，人稱“海結巴”。
陸明洲心裡暗罵，臉上卻是神色不變：“藏槍？什麼槍？哪來的槍？”
“少……少給、給老子裝……蒜！”
陸大海說得白眼直翻：“我……我昨、昨晚都聽……聽到了。”
“哦，那是你聽錯了。肉是我從別人的套子裡撿來的，隨口吹了個牛。怎麼的，吹牛犯法嗎？”
“你……”
論偷雞摸狗，陸明洲不如他三叔。
但論鬥嘴，三個陸大海綁在一起，也不是他對手。
為首的幹警走過來，敬了個禮。
“陸明洲同志，我是十八里鄉派出所副所長趙廣生，接到人民群眾舉報，你私藏槍支，特意前來核實情況。請你配合。”
很不幸，不到十分鐘，兩名幹警帶著56式半自動步槍出來。
其中年長的一名彙報道：“趙所，槍找到了，在內屋的床底下放著。”
“咔嚓！”
陸明洲感覺手上一涼，多了一副銀光發亮的手鐲。
“陸明洲同志，你涉嫌私藏槍支，跟我們走一趟吧！”
陸大海滿臉得意：“桀、桀、桀，讓……讓你、你嘴……硬！”
劉紅梅從屋裡衝出來，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地哀求道：“幹警同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兒子剛撿回來，正準備交公呢。”
趙廣生皺起眉頭：“是不是，我們派人核實再說，誰說的都不算。”
陸明洲卻是很鎮定：“媽，您回去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劉紅梅哪裡肯信？
還想死死地拉住他，卻被陸明拉攔住：“媽，事已至此，只能看老二的造化了。您這樣做，是阻礙執法，會把自己也送進去。”
丫丫揉著眼睛跑出來，剛好看到二哥被帶走，“哇”地一聲哭出來，撒開小腿往前追。
但她哪裡追得到？
墨綠色的挎鬥三輪車，搖搖晃晃地往前駛去，發出陣陣馬達轟鳴，留下一溜黑煙。
周應蘭看著陸明洲被抓走，感覺非常開心：“這禍害，總算是被抓走了，還是老三有辦法。”
黃惠琴雙手裹著紗布，她強忍著疼痛，齜牙裂嘴地說：“這小畜生，要給他槍斃了才好！”
陸明峰眼中閃一絲怨毒，壓抑不住嘴角的笑意：“我打聽過了，槍斃不了，頂多關個三年，不過到時出來，人應該也廢了。”
二十分鐘後。
摩托車在一處空地停下，旁邊還有一輛“黃包車”，也就是吉普212。
前方是一間始建於光緒年間的海青房，是四合院佈局，典型的“一正兩廂一照壁”。
外牆採用的是青磚，外面用石灰披砌，入口處有一對半人高的石獅子。
圓型的石拱大門入口，掛著一塊金屬牌子：“十里公社派出所”。
“下車！”
年長的幹警，把陸明洲從挎鬥上帶了下來。
西廂房，有個小房間，是審訊室。
裡面的光線不算好，白色的牆壁寫著八個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年代，派出所裡雖然有電燈，但只晚上7點到10點有小水電。
白天辦案的案的時候，只能打開門，否則做記錄都看不見。
什麼隱私，什麼案情保密，不存在的！
審訊室裡說的話，周圍聽得一清二楚。
年長的幹警負責問話，年輕的負責記錄。
“姓名？”
“陸明洲！”
“年齡？”
“16週歲！”
“出生年月？”
“1952年10月26日。”
……
此時，正屋所長辦公室內。
一個五官精緻、神情清冷的女孩站起身來，烏黑的頭髮，紮成一股麻花辮子。
她上身穿著綠色軍裝，下身是淺藍色長褲，穿著一雙軍跑鞋。
“表姨父，那我就先告辭了。”
她聲音清脆，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感：“熊膽的事情，麻煩您多操心。”
馮遠征也忙不迭地站起來：“清薇，你這樣說就太見外了，這事我會盡力的。還有，回去幫我向你爸問聲好。”
“好！”
沈清薇也不囉嗦，抬腿往門外走去，額前的亂髮輕輕飛舞，如同一朵風中淡菊。
“我送你！”
馮遠征跟在她身後，送出門來。
突然，她駐足不前，凝神傾聽。
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眼波流轉，美得攝人心魄。
馮遠征驚呆了！
這朵高嶺之花，不是從來不笑嗎？
她見到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他看向沈清薇目光的方向，只見一個長相清秀地年輕人，正在據理力爭：“我說過幾次了，那支槍是我撿來的。”
“你少狡辯，這就是丟失的制式步槍，你以為磨掉編號，就能洗脫嫌疑？”
負責審訊的幹警大聲怒吼：“是不是非要我用點手段，你才老實交待？”
“清薇，等我一下。”
馮遠征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劉克順，注意你的態度。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
劉克順看著馮所，親自解開手銬，扶著他走進辦公室。
整個人都懵了！
看他那殷勤的模樣，還是傳說中的“馮閻王”嗎？
莫非這小子是他的親戚？
不對，是親戚就不會抓他了。
他撓著腦袋，想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