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三位大夫,顧家此刻就只能用愁雲慘淡來形容了。
不過想起家中還有一個剛剛歸來的孫女,顧奶奶強打起精神。“好了,事已至此你們想再多也是無用,不如先吃飯吧。星兒!”
顧奶奶快六十歲的人了,什麼事沒有見過?不過就是被庸醫斷腿罷了。小事,小事。老三也是有兒子的,宇河看著也聰慧,將來定能重振門戶。
實在不行就讓兩個姑娘招贅?
顧奶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心裡千轉百回。
“奶奶,飯菜快要做好了。”大堂嫂從廚房出來應聲。
“好吧,老大家的,去幫著你兒媳婦做飯,老二、老三家的都幫著嘉月將帶來的東西收拾收拾,這家裡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家裡的人都被顧奶奶指使得團團轉,但沒人敢說什麼,都幫著歸置顧嘉月帶來的東西。
隨行的下人將房間裡的物件搬出,堆於院中。
顧嘉月見狀,頓感頭疼,本想著暫且擱置,明日再行收拾,可顧家每間屋子皆住滿了人,確實不能放在別人屋子。
“哪能勞煩各位伯孃?我帶的這些人就能做了。”顧嘉月連忙阻止。
“就是,各位夫人安坐,這些事交給我們下人來就是了。”還不等她開口,花朝已經安排著下人行動起來了。“將預備送人之物暫且置於馬車上,再把這些東西搬至這個房間。”
“這個給我,由我安置。”
“這一箱子是小姐的還未穿戴過的衣服,就放在那個位置吧,方便拿取。”
“這幾箱裡面都是書,可不能隨意放在地上,你去尋些木板墊著再放。”
花朝在侯府時,可是顧嘉月身邊的大丫鬟,和著蔡嬤嬤管著顧嘉月的小院,這些年,蔡嬤嬤那些手段她可學了不少。所以這安置歸攏的事情那做得可好。
不肖一刻鐘,所有東西都被收拾得利索。
“小姐,都歸置好了。如今就剩下這些下人了。”花朝擦著臉上的汗珠,笑著回話。
顧嘉月拿出手絹遞給花朝,由衷讚歎道:“花朝真棒真厲害。”
再轉頭看到站在院中二十來人。沉思一會後說道:“家中住不下這許多人,虎子,你帶著他們先去縣城找蔡嬤嬤安頓。每人給十兩銀子的賞錢,讓他們在縣城鬆快幾日再行回京。”
“你也不用忙著回來,一路辛苦你也去鬆快去。過兩日再過來幫忙。”
顧家的房子不算小,卻架不住人多。
五間茅草房,一間為堂屋,平常用於待客與用餐。
採光最佳的一間,是爺爺奶奶居住。
餘下三間分給了三兄弟。大伯家的大兒子去年成親,於是在屋後挨著廚房之處,又加蓋了一間小屋作為新房。
三房六口人共居於一個房間,父母在中間用茅草編成的席子隔開,他們帶著痴傻的大哥和年幼的小弟住在外側,原本顧望舒帶著妹妹住在裡側稍小的地方。
好在家中貧窮,房間裡除了一張桌子、兩個櫃子,再無其他傢俱。否則連落腳之地都沒有。
下人們將東西搬進房間後,本就狹窄的房間更是擁擠不堪,幾無下腳之處。
可眼下也別無他法,一時間也無法憑空變出一間房來,只能暫且如此將就,明日得儘快找村長買地建房。
見顧嘉月蹙眉打量著這間屋子,李菊花尷尬地搓著手:“地方狹小,你……暫且將就著住,明日你阿爹再想辦法。”
“無妨,我能習慣。”顧嘉月並未將心中真實想法表露出來。
畢竟,她並不打算與顧家人長久同住。
一來,她不太喜歡與他人共處一室;
再者,她靈魂乃是成年人,與父母同睡一室,總歸有些尷尬。
三則,弟弟妹妹漸漸長大,男女混住多有不便,平日裡些許動靜皆能聽得清清楚楚,不利於身心健康。
看著正在盡力幫她整理行李的母親,顧嘉月故作隨意地開口問道:“爹孃,你們可曾想過分家?”
李菊花夫婦毫無防備,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亦不敢隨意言語。只是暗自思忖,嘉月莫不是不喜歡家裡這些人?
良久,李菊花才組織好語言:“你剛來,或許不瞭解。你阿爹腿壞了,無法勞作,你大哥每日痴痴傻傻,也需人照料。你弟弟妹妹尚小,雖說這家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但著實能幫我分擔不少。”
顧嘉月明白了,這並非不想分家,而是不能分家。
畢竟三房又病又殘,若是分了家,唯有等死。
他們所言不虛,一大家子共同生活,三房確實佔了便宜。
家中人口眾多,又家境貧寒,每日大家都在計較著今日誰多喝了一碗稀飯,誰少幹了一點活計,但倒也無大奸大惡之人。
在望舒的講述裡,除了大伯母偶爾言語奚落幾句,也無人故意使勁欺負過痴傻的二哥。
可若是二哥在外面受了欺負,就算是刻薄算計的大伯母,也會挺身而出保護他,將那些欺負二哥的孩子罵得狗血淋頭。
這家人雖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並非極品。
“這房子太過狹小,根本住不下我們這許多人。妹妹和弟弟漸漸長大,也該有自己的房間。弟弟日後也要娶妻,所以搬家之事勢在必行。”
李菊花與顧黃臺交換了一下眼神,顯得極為侷促。“孩子,我知曉家裡條件差,委屈你了。你且先等等,等你弟弟大些,能去現成做工了,咱們家有了餘錢,便給你單獨修一間屋子。”
她這些話說得急,生怕顧嘉月嫌棄家中貧窮,與家中親人生出嫌隙。
還有些話李菊花不便言說。顧嘉月已然及笄,再過一兩年或許就會嫁為人婦,還有顧知夏,今年已經十歲,在這個家裡也留不了幾年。等兩人嫁出去,房間便不會如此擁擠了。
顧嘉月轉頭看了一眼只有七歲的弟弟,心想等他能去鎮上幹活,起碼還得七八年吧?這可等不了。“好了,娘,你們無需操心,我自有打算。”
李菊花和顧黃臺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女兒雖然今日剛回來,但通過這幾個時辰的相處,他們已然知曉這個女兒心中有主見。
京都的那位貴人將她教養得極好,她的想法和見識,豈是他們這些一輩子都未曾出過鎮的鄉下人能比的?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讓她去做吧,雖無法給予助力,但至少不能給孩子拖後腿。
事情商議完畢,天色已晚。“你先歇息,我出去幫你大伯母做飯。”
李菊花轉身出去了,顧黃臺不知如何與這個女兒相處,也轉身拄著棍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