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回頭看,是林芸。
她趕緊用指腹抹乾眼淚,因為她不想在顧家人面前出醜。
林芸雖然年近五十,可保養的很好,她一身黑衣,傭人為她撐著傘,徐徐走來。
三年裡,雖然顧澤視蘇棠為仇人,可林芸和沈秀英卻待她不薄,蘇棠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拂了林芸的面子。
等她走近後,蘇棠還是禮貌叫了句“媽!”
林芸一把握住她的手,關切道,“你瘦了不少。”
蘇棠苦笑,“謝謝關心。”說完她下意識的朝林芸身後望了一眼。
什麼也沒有。
她低頭轉過身,心中自嘲。
自己在期待什麼呢,顧澤不可能會來的。
林芸看出了她心思,拉著她的手安慰,“顧澤已經在來的路上,我和奶奶已經狠狠罵過他了。”
蘇棠沒說什麼,抬腕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儀式開始還剩三十分鐘。
林芸出發之前,給顧澤下達了最後通牒,命令他務必出席。
隱蔽的樹叢裡,不知藏著多少長槍短炮,拍下的一張張照片都將成為明天的頭條新聞,到那時,顧澤將會成為眾矢之的,顧氏集團的股票也會一落千丈。
為了公司著想,顧澤答應了林芸。
──
顧澤乘坐的勞斯萊斯行駛到墓園外時,手機突然響起。
他垂眸,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按下接通鍵,另一端傳來安娜柔弱的聲音,“顧澤哥哥,你在哪裡?我想見你。”
顧澤抬眸,望向墓園的方向,語氣冷冽,“現在公司有點急事,我處理完過來看你。”
“可是我現在心臟有點不舒服,我很害怕,你能不能過來陪陪我…”說著,安娜哽咽起來。
顧澤不自覺地拽緊手機,猶豫了幾秒後,開口說,“好,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後,他朝司機下達指令,“調頭,去醫院。”
司機立馬輪轉方向,豪車在原地調頭,激起一地泥水,揚長而去……
副駕上的金秘書試圖阻止,開口勸誡,“顧總,您今天不出席,會讓太太難堪的。”
顧澤雙腿交疊,手搭在後排扶手,骨節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
他抬眼,幽暗的目光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隨後開口反駁,“什麼時候輪到你教我做事了?”
金秘書捱了懟,老實地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名貴車輛在寬闊的柏油路面飛奔,車裡十分安靜,可顧澤的心裡卻不平靜。
蘇棠應該也不想在葬禮上看見自己吧。
如果以前蘇棠愛他,那麼現在,所有的愛應該都轉變成了恨。
顧澤為自己找了一個不錯的理由,他不去是正確的。
……
墓園裡,雨下的密密綿綿,一陣陣冷風吹來,蘇棠抱緊了雙臂,整個人瘦弱的讓人心疼。
墓碑上,蘇天民的照片也蒙上了一片模糊。
忽然,蘇棠覺得肩上一暖,一件黑色西裝外套落在她身上。
她抬眸,剛好對上陸川的目光。
接著陸川又拿出一把傘撐開,打在蘇棠頭上。
蘇棠明顯有些驚訝,她輕聲問,“你怎麼來了?”
陸川聳聳肩,回答,“我想,你這個時候應該需要有人陪在身邊。”說完他轉身,又補了一句,“哪怕是作為普通朋友。”
蘇棠微微一愣,她是感激陸川的,“謝謝你,陸川。”
角落裡的林芸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她認出了陸川就是上次照片裡的那個男人。
這種醜聞,她不允許再發生第二次,她立馬朝傭人吩咐道,“去車裡拿一條披肩過來。”
“好的,夫人。”
沒過幾分鐘,傭人就拿來一條羊絨披肩。
林芸接過手,朝蘇棠走去。
蘇棠也注意到了林芸,陸川剛剛對她的舉動,在林芸看來太過於親密了。
她明白,她不僅是顧澤名義上的妻子,更是顧氏集團的臉面。
這三年,林芸雖然對她不錯,可蘇棠明白,並不是因為林芸有多喜歡她,而是考慮公司的利益,家族的榮辱。
商人永遠都是利益至上。
林芸走近後,順勢脫下了蘇棠肩上的男士外套,隨後將羊絨披肩搭了上去。
陸川有些許錯愕,“……”
林芸微笑,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掃視完陸川以後又看向蘇棠,開口問道,“這位以前從來沒見過,蘇棠你不介紹一下嗎?”
蘇棠朝陸川抬手,向林芸介紹道,“這位是陸川,大學同學,也是醫院的同事。”說完她又向陸川介紹,“這位是林芸,顧澤的媽媽。”
知道林芸的身份後,陸川多了幾分警惕。
他只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伯母好!”
林芸點頭示意,沒再理會他。
蘇棠抬起手腕,分針已經走完一整圈,依然沒有等來顧澤。
心口像是被塞進一團溼水棉花,又重又悶。
她突然恨自己為什麼要對顧澤抱有幻想,在她苦苦哀求顧澤時,換來的是惡毒的詛咒,現在如顧澤所願,“一命抵一命”,他又怎麼會來裡祭拜呢……
當牧師再次來詢問時,蘇棠冷漠回答,“告別儀式開始吧,不等了。”
沉重音樂響起,牧師在雨中禱告。
身後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而蘇棠的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儀式結束後,蘇母由於悲痛過度暈了過去,還好有陸川幫忙送到了醫院,不然蘇棠真要崩潰了。
自從蘇天民出事以後,蘇母的身體日漸虛弱,記憶力也出現嚴重衰退,主治醫生建議做一個全身大檢查。
蘇棠想讓媽媽在醫院調養一段時間,於是向詢問護士還有沒有VIP病房。
護士敲了敲電腦回複道,“不好意思蘇醫生,如果你想申請VIP病房,必須得到主任批准,主任正在VIP病房巡視,你可以去問問。”
VIP病房位於醫院頂樓,空氣和陽光都是極好的,也很安靜,最適合病人療養。
現在父親已經不在,她一定要照顧好媽媽。
可剛上到頂樓,蘇棠就看見了不堪的一幕。
一間病房門半敞開著,安娜正坐在床上,臉上已恢復了一些血色,而顧澤正貼心地喂安娜喝湯,他先是舀起一勺放到自己嘴邊吹吹,不燙以後再餵給安娜。
兩人有說有笑,那樣的笑容,顧澤從未對蘇棠笑過。
原來他沒來參加葬禮,是在這裡陪他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