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初春,皎月當空。
清水河上的浮冰已經消融大半,幾條鮮肥的大魚趁著夜色靜謐,浮出水面,擺弄魚鰭嬉鬧。
“譁~”
忽然岸邊的火把劃破夜色,驚的肥魚四散而逃,留下原地擴散的水紋和遠處悄悄探出的魚頭。
火把照映下,七八個漢子攏聚在岸邊,神色警惕,似在等什麼人。
果然不出片刻,夜色中又走出一個少年,四下張望後,神情激動。
“諸位,都帶來了嗎!?”
少年搓著雙手,聲音中是難以掩飾的激動。
“沈丘,我可是揹著我家婆娘偷出來的,這十兩銀子,日後你若還不了雙倍,這謊我就圓不過來了!”
一個漢子壓低聲音,語氣中滿是擔憂。
“害,放心吧,靠沈丘那打魚的本領,還怕他還不起?”
另一人笑著拍了拍沈丘肩膀。
“這小子船一開,那魚排著隊往他身上撲稜…”
聽著幾人的討論,沈丘咧嘴一笑。
“諸位放心!這銀子絕對雙倍償還!怕你們不信,我給你們立字據為證。”
沈丘說完,還真從懷裡掏出準備的紙筆,龍飛鳳舞寫下八張欠條這才作罷。
見眾人拿著草紙端詳,沈丘話鋒一轉:
“不過咱醜話說前面,這次我要真測出靈根被仙人帶走,那這可就不能雙倍了。
畢竟仙宗的俸祿,自然是仙物,每一個估計都千金難求。”
眾人聞言,鬨笑起來。
“哈哈,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莫說千金,估計萬金難求啊!”
“我倒真希望沈丘能驗上靈根,還咱們一個仙物,哈哈。”
在他們看來,無論沈丘這次測驗有沒有靈根,自己都不會吃虧。
聽著這七嘴八舌的附和,沈丘面上笑而不語,內心卻思緒萬千。
他本魂穿人士,來此異界已有十六年,無親無故。
連年的閱歷讓他知道這個世界有人能徒手劈山斷河,有人能一躍百丈,騰空行走,有人能揮劍百里,取敵首級…
更甚還有山間精怪成妖,生食活人如家常便飯…
自此後,修仙證道的念想讓他魂牽夢繞。
可最近的仙宗也距他千里開外,孤身一人去求道,怕是給沿途的妖魔加餐去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城內的陽武司,正是仙宗和皇朝設立,讓不便去宗門的人有了測靈根的機會。
只要測得是單靈根或雙靈根,便有仙人騰空降臨,親自收徒!
而陽武司測靈根,卻是要銀錠百兩,沈丘本還想在自己攢攢等一等。
可在得知前幾日黑崖城有人測得雙靈根,並且今日仙人就會降臨的消息後,他心裡再也等不及了。
“沈丘!我那三十兩算是我姑娘翠花借你的,到時候沒銀子還,做我女婿也算。”
忽然人群末尾傳來一聲調侃。
讓思緒回神的沈丘渾身一僵,急忙擺手,遙遙抱拳:
“多謝諸位,天色不早,我得快些趕路進城!”
說罷,也不等眾人回話,腳底生風,便消失在夜色中。
————
直到日上三竿,沈丘才堪堪走到城門。
即使他來黑崖城很多次,可每次都會被眼前的城牆震驚。
高如山嶽,平如鏡面,整個城牆看不出有絲毫人為修建的痕跡,尤為那城樓上,還長著一棵幾丈高的巨樹,枝繁葉茂,宛如傘蓋。
伴隨著城門小將的一聲聲吆喝,沈丘交過入城錢,進得城內。
由於天色漸晚,沈丘礙於巡查準備宵禁的士卒,也沒著急去陽武司,轉角拐進一間荒廟。
廟不是很大,已經擠滿了各行各業的攤販,這些都是城外的農戶。
畢竟進城天色就黑,只能等第二日才能販賣,日子一長,落腳這荒廟也算是個不成文的規矩。
看著廟內擠滿的人群,沈丘找了個靠牆的角落,將銀子死死的壓在背後。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黑寂的廟內,只剩下幾盞油燈還在搖晃。
枯燥的氣氛讓人煩悶,許是時間久了,人群傳來幾聲議論。
“聽說了嗎,凌雲城又遭禍了?”
“什麼時候的事啊?。”
“幾個月前,我表弟就是從那跑回來的,聽他說,是妖獸口吐人言,騙開了城門,這才遭了殃。”
“嘶!那得是什麼大妖!也不知道朝廷和仙宗什麼對策。”
“那誰知道,這看來看去,還是咱們這黑崖城穩妥啊。”
“唉…”
聽著遠處的議論,沈丘心頭也是一驚。
凌雲城被屠的消息這是他十六年來聽第三回了,據說那裡緊挨著妖獸地界,摩擦不斷。
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凌雲城也不搬遷,死一茬人後再補一茬,彷彿像是給妖獸屯口糧一樣。
“複雜的世界…”
沈丘嘀咕著,一日趕路的疲乏也漸漸湧上,假寐的雙眼緩緩緊閉。
初春的清晨還是有些寒意,沈丘搓了搓胳膊,眯眼看了看天邊的魚肚白,身旁的人群已經稀稀拉拉走了好幾波。
伸手在屁股下一摸,感受到凹凸的硬物後,沈丘也不再久留,一路疾行,終於在初陽升起時,趕到一座閣樓前。
“這麼早就有人了。”
看著從樓裡走出的錦袍少年,沈丘也不意外。
在前幾日城內有人測出靈根後,他就知道,肯定會有不少人和他抱著一樣的心思。
不過走出來的這少年,看其面色,顯然結果不盡人意。
沈丘搖了搖頭,沒有多想,抬頭看著門上牌匾,露出一絲喜色。
陽武司,是每個城都會設立的建築,據說裡面的陽武衛都是在仙宗歷練後才選拔進入朝廷,也算是朝廷對抗妖獸的中堅力量。
“大人,這如何測驗?”
進的樓內,偌大的大堂只放著一尊玉石做成的小鼎,除此之外,只有個大腹便便的金甲士卒。
“唔…你?測靈根?”
胖子搓了搓手,上下打量。
“大人,這是銀子。”
沈丘沒有廢話,就差這臨門一腳,他一點也不想耽擱。
“嘖嘖…”
胖子雖然臉色奇怪,但看見銀子後還是起身,伸手拿出一個褐色藥丸,走到小鼎後雙手結印,將藥丸拋在鼎內。
“啵~”
一聲輕響,鼎內的藥丸破碎,隨之而來是一汪水流上漲,直到與鼎口持平才結束。
“手伸進去,十息後,水泛幾種顏色,便是幾等靈根,無色便是無靈根。”
胖子說完,饒有興趣的待在一旁,看著沈丘緩緩伸進的雙手。
“嘶…”
沈丘將雙手探入鼎中,瞬間,一股冰涼刺骨的感覺順著指尖蔓延全身。
那水流彷彿活物,鑽入他的經脈,遊走四肢百骸。
短短十息,沈丘渾身衣物就被冷汗浸透。
“咦!有顏色了!”
沈丘顧不上疼痛,雙眼死死地盯著鼎內的變化,只不過水面上五花十色的顏色讓他呆滯。
“嘖嘖…是個雜靈根。”
胖子搖著頭,意興闌珊。
“大…大人…我這…”
沈丘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大人……還能重新測嗎?”
沈丘聲音有些顫抖,胖子聞言無所謂了揮了揮手。
“可以,再交百兩銀子。”
沈丘聞言扭頭看了看地上空空如也的包裹。
心中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