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站在陽武司門口，望著身後閣樓，神色黯淡。
十六年的期待期待，在這一刻化為泡影。
身為雜靈根，已然仙途無望…
“誒，小子，你這算好的了，絕大多數人都是無靈根呢。”
倚在門邊的胖子笑呵呵勸說，見沈丘沒有回覆，胖子又忍不住開口安慰：
“照你的想法，雖拜不得仙人，但入個雜役弟子還是有綽綽有餘，正好今日，乾元宗就在城北演武場升臺，欲辦此事。”
沈丘聞言一愣，扭頭看著胖子有些不確定：
“不是今日是仙人收徒嗎，怎麼還收雜役弟子了？”
“仙人收徒是仙人的事，此番城內還來了兩個外門長老，準備招收雜役弟子。
這等機會，對於你這樣的雜靈根來說，可遇不可求。”
聽胖子所言不似作假，沈丘將信將疑。
雜役弟子他也聽過，就是宗門招收一些有靈根，但資質低下的凡人，來照顧花花草草，不僅有俸祿，運氣好還會受到仙人的點撥，操弄一些法術。
雖說不如內門弟子風光，但至少能踏入仙門，總比一輩子困在這黑崖城強。
沈丘沉默片刻，心中權衡。
想到此處，他不再猶豫，道了聲謝後，便拐角向著城北而去。
一路上疾行，直到正午時分，沈丘才堪堪趕到。
此刻演武場早已人山人海，臨時搭建的高臺上，站著五人，其中一名白鬚老者尤為顯眼。
而臺下，人群熙攘，士農工商混雜，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些衣著華貴的權貴子弟。
“看！裴少爺在上面！”
有人指著高臺驚呼。
沈丘順勢看去，只見一名錦袍少年跪在白鬚老者身前，神情恭敬。
錦袍少年沈丘也有所耳聞，乃是裴府長子裴松，在黑崖城也算一個風流人物。
長相俊朗不說，自幼習武的身板看起來比同齡人強壯不少，惹得城內多少小姐仰慕。
如今又測得雙靈根，拜入仙人門下，前途必然無量，妥妥的天才俊傑，也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嘖嘖…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又有人低聲感嘆。
只見白鬚老者伸手撫過裴松的頭頂，隨後一揮袖，腳下浮現出一隻玉盤，托起二人騰空而起，轉眼消失在天際。
“仙人收徒了！”
臺下頓時一片譁然，有人伏地跪拜，口中唸唸有詞，有人高聲歡呼，宛若癲狂。
“肅靜！”
突然一聲暴喝，高臺上一直站在邊緣外的文士緩緩上前，掃視一圈後朗聲道:
“今日，喜臨黑崖城，先有上仙收得愛徒，又有上宗執事於此招收雜役弟子，凡是有靈根，欲求仙途者，皆可上前！”
高臺上，瘦弱的文士喊起話來聲若洪鐘，震得原本嘈雜的場面頓時一靜。
短暫的平靜過後，又是一陣喧鬧，但人群多是看戲居多，上前的不足十分之一，其中還是一些權貴子弟佔據大多數。
沈丘聞言，毫不猶豫擠開人群，朝高臺走去。
高臺下。
沈丘站在一群權貴子弟中間，顯得格格不入，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粗糙的雙手，心中有些忐忑。
“爾等若查出無靈根，假冒者，後果自負！”
文士見在無人上前，冷冷掃視臺下眾人，隨後退到一旁，換上一瘦一胖兩位青衣老者上前。
“嗖。”
瘦老者腳還未停穩，就抬袖一拍，飛出一條青蛇，長約半丈，蛇信吞吐，嚇的眾人連連後退。
“勿慌，此乃嗅靈蛇，查驗靈根所用，不會傷人。”
此話一齣，人群稍微鎮靜，隨著青蛇左纏右繞，臺上的瘦老者臉色時而搖頭而點頭，看樣子他似乎知道青蛇查探的結果。
突然，青蛇游到沈丘面前，蛇頭猛地抬起，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胸口。
“嘶…”
青蛇發出一聲嘶鳴，竟然毫無徵兆的朝他胸口咬去。
“滾！”
沈丘下意識抬手，將蛇頭拍開。
此番異常也讓高臺上的瘦老者察覺，身形一閃，就出現在沈丘面前，枯瘦的幹手抓住青蛇七寸。
“你這畜牲，敢不聽我指揮！”
瘦老者見青蛇掙扎，當即大怒，用力一捏，青蛇就渾身癱軟，氣絕身亡。
“毫無靈氣波動的人，怎麼會讓嗅靈蛇有吞噬的念頭？”
瘦老者扔掉手中死蛇，窄小的雙眼緊緊的盯著沈丘身軀，自言自語。
“呵呵，師兄，我就說你這半路擒拿的妖獸不靠譜吧！”
遠處胖老者從高臺落在身後，語氣有些譏諷。
瘦老者聞言，陰冷的雙眼朝後瞟了瞟，沒有理會。
“扯開衣袍，讓我看看。”
瘦老者話語間也不管沈丘同不同意，伸手扯開沈丘胸前的衣裳。
“嗯…”
瘦老者看著沈丘心口處，眉頭一皺。
那原本光滑的皮膚上，此刻竟然長著一個色呈紫黑，狀若心臟的東西。
“你這是…？”
“胎記！”
聽見二人的詢問，沈丘脫口而出。
心口那處古怪的胎記是他剛來這個世界便就存在，樣貌醜陋，位置奇特不說，還極似一個心臟，被不少人嘲笑他是個黑心魚販。
自那以後，他一直刻意掩蓋，不願和人講起，好在隨著年歲的增長，那黑色慢慢褪色，變成紫色。
瘦老漢聽後眼中疑慮，伸手輕輕點在胎記上。
沈丘只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彷彿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皮膚下游走。
沈丘咬牙悶哼，一股莫名的屈辱讓他羞憤難耐，但眼下情況，也只能咬牙忍耐。
許久，瘦老者才收回手掌，緊鎖的眉頭也緩緩舒展，隨後看著地上死蛇小聲道：
“看來只是獸性未改？”
“哼，真拿妖蛇當寶貝不成…”
胖老者嘴裡嘟囔著，隨著僅剩的幾人被他抬手驗完後，所有人看向二人的眼裡都有些期盼。
好在瘦老者沒有讓眾人多等，目光掃視這人群緩聲道：
“此行乃是去千里外的凌雲城看管靈田，情況複雜，非心堅意志之人不可去。”
老者聲音不高，但傳入人群后，沈丘明顯感覺身邊有好幾人都倒吸了口冷氣。
“凌雲城？仙人剛才說的是凌雲城？”
“對啊，這…這地方…”
身旁不少人神色惶恐，竊竊私語。
沈丘也是一驚，心頭不由一跳。
這真去了凌雲城，可就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活一天算一天！
如果不去，他一輩子只能困在黑崖城，做一個平凡的魚販，與仙途無緣。
沈丘心中思慮，陷入兩難。
瘦老者見眾人反應，好像早有預料，摸著鬍鬚繼續開口：
“願去者去，你們好生思慮！”
此話一齣，當即有大半人扭頭返回，剩餘者都在左右衡量，猶豫不決。
“啪塔…”
人群中，沈丘深吸了口氣，抬腳踏出。
“仙長，我願去，不知何時出發？”
沈丘沒有思考太多，相比於在黑崖城悄無聲息的走，他寧願在這仙途一道，冒險一試。
或許，凌雲城並沒有想象那麼糟糕…
看著上前的沈丘，瘦老者停下撫須的手，雙目微抬，雙唇輕啟：
“一刻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