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進樹洞的冷杉,像是緩了好一陣,才有多餘的力氣從那堆砸個稀爛的果漿裡爬起。
直到坐起身,西顧才看清,他身上好多正在冒血的傷口。
尤其一邊腰腹,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開了好長一個口子,雖然沒到能看見內臟的地步,但也是深可見骨。
而讓西顧最稀奇的,還是他那對翅膀。
雖然她才來獸世沒幾天,但還是第一次見,有獸人能在不是獸形的時候,保留獸形的特徵。
譬如她,獸身的時候完全是隻巴掌大的小貓。
可等她化成獸人,身上基本就不會出現貓咪的特徵。
完全跟她原來那個世界的人類沒區別。
就連塗硯,和那隻叫罡烈的黑豬,他們也是一樣。
像是覺察到西顧好奇他的翅膀,冷杉一陣煩躁,極力想要收回,卻在奮力掙扎拖拽的時候,將腰腹上的傷口撕裂的越來越大。
“……看什麼看?不許看!再看,再看挖了你眼睛。”
西顧驚愕回頭,對上他那像是被頭髮遮住半張的臉,“嚯,你囂張的嘞!老孃就看了,你要不就試試,看是你能挖我眼睛,還是我現在就送你去見獸神!”
被西顧的話激怒,冷杉咬牙切齒的做勢就要撲過來,卻扯動傷口,疼得他悶哼一聲。
“唔,咳咳……你!”
“自己傷成個什麼鬼樣子,心裡沒點逼數嗎?”
西顧眼看他沒有力氣再掙扎,便壯著膽子挪靠到洞口,他那對翅膀垂著的位置。
目光往下瞟,好傢伙,這翅膀完全脫力的狀態下,竟目測超過三米。
那日只是看個背影,倒是沒覺得有多大一雙禿毛翅。
難怪這傢伙能帶著她飛這麼遠。
還能往返很遠的地方,摘到呼呼果這樣的稀罕水果。
“咳,看夠了沒?”已然失血過多的冷杉,此刻已經沒了底氣。
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虛弱無比。
西顧自然看夠了,只是,回答他的話,卻是“那咋了?沒看夠,不能看嗎?”
冷杉眼皮無力的合上,後腦勺緩緩靠向身後的樹壁,“……等我死了,你可以慢慢看到死。”
“呸!你死了,老孃都不會死。”
“呵呵……”突然的冷笑,讓他滿臉滑稽的汙濁生出一絲冷冽,“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安然離開這裡嗎?”
“別妄想了!這裡已經不是黑暗沼澤,你的那個巨鱷獸夫,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得到這裡。再說了,沒有我,你怎麼從樹洞下去?摔死嗎?哈哈哈,咳咳……”
笑著笑著,他就咳嗽起來。
每咳一下,傷口的血,就往外湧一下。
不大的樹洞,很快就充斥了鮮血的鹹腥。
西顧來不及思考他話裡的漏洞。
但他說,沒有他帶她下去,她就沒辦法離開這高聳的樹洞。
這話點醒了她。
確實,被關三天,還餓她一天,這種日子她可不要。
不僅吃不好,還睡不好。
更可笑的,是她連正常排洩,都不能順遂。
誰懂啊?高空一個貓屁屁伸出去拉粑粑,這讓她怎麼做的出來這種髒事?
下面要是正好有獸人經過,這特麼真得社死她好吧!
所以,當下這神經鳥獸人還不能死。
至少,也得是安全送她下樹之後,他再怎麼死,都和她無關。
手中的小刀快速摺疊進系統包裹。
兩步跨到飛行獸人身邊蹲下,這一細看,西顧差點想吐。
那傷口不止是深,邊緣還有往外擠壓出來的肉碎。
可見傷他的那下,用勁十足。
先不管他身上其他的傷,光是那腰腹間的傷口,已經到了必須處理的地步。
西顧瞥了地上的飛行獸人一眼,冷言道“算你小子命大,遇到的是我……”
話音未落,就見地上已經快要休克的冷杉,只剩微眯的眼縫凝視她。
身體漸漸順著樹壁滑下來,用奄奄一息來形容都有些勉強。
“……雌性,你最好……”
西顧“嗯?我最好?”
“最好,不要耍,耍老子!否則……”說話已經開始斷斷續續,聽得西顧小表情比吃屎還難看。
“不會說話,你就少說!”西顧順手撿起地上一坨被他砸壞的嘶嘶果肉,直接塞到了飛行獸人嘴裡,“都被人打成這樣了,還跟老孃這兒放狠話。”
“呃唔!”
終於聽不見心煩的聲音,西顧這才佯裝去她那塊獸皮蓋著的下面拿東西。
實則是伸手往系統包裹裡取那剛得的針線。
當然,她還有更好的醫用消毒套裝,只是她根本不想給眼前這個神經病用。
消毒套裝就一副,她自己都沒捨得用。
冷杉看到她取東西,雖然懷疑,但也沒辦法多問。
只能看著這個小雌性的身影晃啊晃,最後,他的眼皮架不住沉重襲來,沒等親眼看到小雌性怎麼救的他,就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縫合傷口這件事,西顧在原來的世界,因為某些原因其實並不陌生。
裡裡外外縫了三層,許久沒做這麼細緻的活,西顧等最後一個打結完成,直接累到坐靠樹壁擦汗。
“呼,好累啊!”
伸手往臉抹汗,恍然一手血跡。
這才想著要清洗一下手。
回看一眼地上早就昏死過去的飛行獸人,確定他不會突然醒來,西顧才放心的從系統包裹裡拿出還剩半瓶的瓶裝水。
到底是花了她三個商券的,所以洗手,她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生怕撒了一滴多餘浪費的水。
手洗完後,發現瓶子裡還剩一半多,不知為何,她突然有種想知道那頭髮雜亂之下的髒臉,到底有多難看?
讓這個飛行獸人整整三天,都不肯露出真實面目。
只是,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終究還是拗不過對那瓶水的寶貴。
“算了,管他長什麼樣,又和我沒關係。”
樹洞的一天,又在洞口餘暉的逐漸暗淡中收尾。
夕陽西下,少女坐在洞口感受太陽今天最後的溫暖,雙腳垂向洞外輕輕晃動著。
像是享受一份久違的寧靜。
橘紅色的光映在少女的身上,有種特有的柔和味道。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猛然被疼痛驚醒的冷杉,朦朧睜眼的那瞬,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這讓他想起自己的阿母,那個會用生命保護他的豚鼠族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