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來樹洞第四天,終於在他口中聽到有關塗硯的消息。
說不激動,都是假的。
“……你見到他了?他如何了?”
見小雌性的確很關心那個巨鱷獸人,冷杉眼底閃過一抹鄙視。
“哼,死不了,如今的黑暗沼澤,沒人會對他造成威脅,除非……”
“除非什麼?”這個死鳥獸,說話就說話,還非得只說一半。
見小雌性著急了,冷杉突然改口,“想知道那巨鱷的消息,除非你告訴我,到底用什麼藥草治好的傷口?我可以考慮……”
西顧當即回絕道“打住!”
“想從我嘴裡探知巫醫的醫術,就別考慮了,我不會這麼容易就告訴你。”
冷杉又補充道,“難道你不關心你的獸夫了嗎?他可是孤身去闖了流浪獸群。”
是啊,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嗎?西顧在心底自問。
自打離開塗硯身邊,先是黑豬獸人,再是眼前的飛行獸人,他們對待自己的態度,就算不是天差地別,也與塗硯對她的無微不至有著鴻溝一樣的差距。
從某種角度上講,塗硯確實有些笨拙和不太細心。
但他即使條件不允許,卻依舊想著念著,要把最好的都給西顧。
她不是心如石鐵的人,得知這個傻憨憨為了找她,都找到流浪獸群裡去了,她的心口就總有點沉重的憋悶。
見小雌性又沉默了,冷杉知道她大概是動搖了,“……你是有個強大的獸夫,但他似乎也太愚蠢了。從你們一起出現在黑暗沼澤的那天,暗中就已經有無數雙眼睛盯上了你。
可他卻毫無警覺,竟用獸身馱著你招搖過市。還敢將你留在那毫無遮掩的石屋,這在黑暗沼澤,無疑就是在自尋死路。”
聽飛行獸人那陰陽怪氣的貶低,西顧撇撇嘴,連同送到嘴邊的呼呼果碎,一起吐掉。
“呸,我說怎麼一股怪味,原來是餿了壞了。”
因為空間逼仄,她吐掉的果碎,還不小心濺到幾點唾沫星子在冷杉的翅膀上。
“……貓族雌性!你又發什麼瘋?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不會把你從高處扔下去!”
話是有點嚇人,但此刻的西顧可不怕他。
不僅因為他是個傷患,就算獸人的恢復能力極強,也不能一個晚上就恢復如初。
真敢將她丟出去,那她還不‘趁他病,要他命!’
可話雖如此,西顧到嘴邊的話,卻是在說“哎呦,我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用不用我給你擦擦?喏,就用我這塊原本用來蓋的獸皮……”
眼疾手快的從地上抓起獸皮,西顧說著話,就要湊過來。
看著那張被血跡弄到慘不忍睹,都還夾雜著那巨鱷獸人氣息的獸皮。
冷杉第一次真正發火了!
慍怒的聲音不高,但語氣裡的微微顫抖,讓人有種汗毛直豎的錯覺,“貓族雌性!你最好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
西顧冷笑,“哼,你也有不喜歡別人觸碰底線的時候,就不能換位思考,也別輕易觸碰別人的底線?”
冷杉語塞,氣到起伏的胸腔,眼神猶如盯死物般盯著西顧手裡的獸皮。
見他不說話了,西顧將那弄髒的獸皮一把扔回角落。
繼續蹲坐回原位,二人皆是一肚子不爽。
直到清晨的陽光如期而至,自樹洞外一片片沾了露水的樹葉折射進來。
點點斑駁映入陰暗了一夜的樹洞。
突然一聲奇怪的煙嗓,自樹洞外傳入“那個叫冷杉的!你不是說好昨夜會來交易雌性嗎?老子等了你一夜,你竟躲在樹洞裡睡大覺!”
交易雌性?西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對面的飛行獸人。
只見他面色瞬間煞白。
這附近可沒有別的獸人存在的痕跡。
那這個聲音在喊誰?誰又是那個叫冷杉的?
西顧不由自主的探出半顆貓頭,朝樹洞外的聲音望去。
只見一隻獸形是灰毛猩猩的傢伙,正吭哧吭哧的往樹上爬。
一邊爬,還一邊絮絮叨叨“……住這麼老遠的地方,也不知道你小子圖什麼?附近全是銀杉樹,什麼吃的都沒有。”
西顧一雙黑瞳都震顫了。
那灰毛猩猩正在爬的,就是她所在樹洞的這棵。
不出意外,那就一定會有意外發生。
西顧的不可置信,已經變成十分確信。
“交易?”轉頭對上那個叫冷杉的飛行獸,“哼,既然遲早是要把我交易出去,何必裝出一副相安無事的姿態?”
冷杉被遮住一半的臉,看不出全貌,只餘一邊的臉頰上,全是驚慌失措。
“我……”想解釋,卻什麼也解釋不出口。
倒是西顧,腦海中全是原身小西顧,因為即將被交易出去換糧,而選擇屈辱的跳下山洪。
那種想死的萬念俱灰,跟隨原身小西顧的記憶,彷彿又回到了她的血液裡。
耳邊伴隨著灰猿獸人越來越近的抱怨聲“我說,你小子真是睡著了嗎?沒睡著,好歹出來應一聲,老子爬樹也挺累。”
西顧渾身忍不住的顫抖。
小西顧的認知告訴她,一旦被交易換糧,她的下場就是永遠待在‘雌洞’。
雌洞是什麼地方?小西顧寧願失去生命也不願意去的地方,就是答案。
說白了,就是部落專門為那些不能結侶的單身雄性,提供的可供他們發洩的場地。
住進雌洞的雌性,都有一個統一的稱呼,那就是‘部落共雌’。
這輩子只要成為共雌,基本活著的時候沒有可能再離開雌洞。
直到死,直到潰爛到流膿,才能被部落的獸人抬出去……
灰猿獸人眼看就要爬到樹洞幾米處,突然,冷杉一對沒毛的翅膀擋住洞口,只露出一張半邊的臉。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不是不讓你到這片來嗎?”
灰猿獸人沒想到冷杉會這麼問,愣了愣之後才說,“我說你小子還好意思問我?知道老子等了你一夜嗎?”
說起昨晚他守在黑暗沼澤附近。
吹了一晚上風,流了一晚上鼻涕,他就這麼水靈靈的等了這小子一夜,這小子居然還擋著洞門不讓他進。
想起來就委屈。
鼻尖一酸,還有點想打噴嚏。
“你說的那個雌性呢?是不是在你樹洞裡?快讓我看看她長什麼樣?”
一邊說著話,灰猿身子越往樹洞離得近,呼吸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燻的他眼前一滯。
冷杉始終用翅膀擋住洞口,這無疑讓灰猿起了疑心。
“雌性呢?”
冷杉語氣淡薄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