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像被施了定身咒,呼吸凝滯,牙齒卻在不住輕顫。
阿洪的嗓音冷得滲人,“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既無辜又茫然,“我剛從阿贊雲法師那裡出來,迷路了。”
他的腳步停在了我面前,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我一陣反胃。
“剛才……你都看見了?”
聞言,一股涼意從我的脊椎骨直達後心。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卻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試探。
我指了指懸崖下的湄南河,試圖轉移話題,“那條像蛇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阿洪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那是湄公河的河神,娜迦。”
“娜迦?”我低聲重複。
阿洪似是剛解決完周蔓蘭這個麻煩,心情甚好,竟主動給我講起了娜迦的由來,“娜迦是印度的水神,也是毗溼奴的寵物,阿難陀龍王的化身。
泰國北部則稱它為帕雅鈉,是一種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動物。按照華人的說法,更像是蛟。龍可以飛天入地,而娜迦離不開水。
它沒有爪子,但有七個腦袋,你剛剛看到的,不過是其中一個。”
我心驚不已,那條巨蛇居然有七個腦袋!
還好剛才它沒把腦袋全露出來,不然我得被活活嚇死。
阿洪朝娜迦消失的河面做了個古老的禮節,語氣莫名變得敬畏,“它保佑著這條河,也同樣守護著這些園區。”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我,表情更為詭異了,嗓音像是從地獄裡傳來,陰森森地說道,“只要有它在,這裡的人就永遠也別想逃出去!”
我的身體不自覺貼到牆壁上,怕他把我也一起扔進湄南河裡。
阿洪看到我故作鎮定的模樣,語調反而柔和下來,嘲諷意味卻更勝,“你放心,只要你不亂說,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畢竟……你是被神明選中的蓮花!”
我感覺自己的雙腿可以動彈了,便扶著牆往回走,“太晚了,我該回去了,不然保安該懲罰我了。”
阿洪在我身後發出低低的桀笑,“回去吧。”
我不敢再看他,繼續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走得無比艱難。
回到木屋,我看到周蔓蘭空空如也的床鋪,腦海裡浮現她臨死前如枯萎玫瑰般向懸崖倒去的身影。
鼻腔裡彷彿還能嗅到瀰漫的血腥味,她的洗臉盆還好好放在門邊,只短短過去不到半個夜晚,她就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床上,蜷縮成一團。
這是我到緬北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徹骨的恐懼。
再過一個月後,我會不會也像周蔓蘭那樣,被煉化成屍水,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到我存在痕跡?
可我還沒有找張亞娟和秋暮蓉報仇,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我用被子緊緊地裹住自己,卻依舊無法驅散身體的冷。
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快速入眠,可腦海中卻不斷閃現出周蔓蘭被拋下懸崖的身影,還有那條巨蛇娜迦。
奇怪的是,今晚蘇棲野沒有來。
我把佛牌握在掌心裡,用被子蒙過頭,小聲喊道,“蘇棲野……七爺?”
佛牌毫無反應。
他是不是怕了那條叫娜迦的蛇?
這個慫貨!
我在心裡暗罵,果然不能相信一隻狐狸精!
–
翌日,我被走廊上那些保安的敲門聲吵醒。
“醒醒,幾點了還不起床!”
整個宿舍的人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排著隊到衛生間洗漱。
其中一個女人邊刷牙邊口齒不清地說,“咦,蘭姐呢?往常都是她叫我們起床,怎麼今早不見她人影了?”
跟周蔓蘭經常打牌的女生偷笑,“估計是在阿洪主管的房間裡,累得回不來了吧!”
剩下的女生鬨笑做一團。
付小美鄙夷地哼了聲,“不要臉!”
常歡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讓她別說了,並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還好沒人聽見。
我低頭,麻木的看著地板,腦子裡一片混亂。
周蔓蘭的確是回不來了……
今天的工作內容我全都不記得,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有沒有說錯話。
阿洪在我身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那雙陰戾的三白眼一直盯著我,令我頭皮發麻。
趁上廁所的功夫,我在衛生紙上畫出昨晚印象裡的木屋地形圖。
中午吃飯時,陶青鋒過來又端著餐盤朝我們的位置走了過來。
“這裡有人嗎?”
付小美和常歡都搖搖頭。
陶青鋒抬眸,從鏡片的縫隙裡看了我一眼。
我警惕地環視了下四周,把手中的那張衛生紙,在桌下悄悄遞給他,“這是木屋的地形圖。”
陶青鋒鎮定的接過去,繼續往嘴裡扒飯,“謝謝。現在還差鐵索橋到園區的地形圖,就由我來探吧,今晚天黑我就摸過去。”
我連忙阻止他,“先別衝動!”
陶青鋒怔住,“怎麼了?”
常歡高敏又心細,她打量著我的臉色,詢問道,“小朝,你從今早起床開始就不對勁,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昨晚,我在探路的時候看到了一些東西……”
我把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
聽完我的講述,付小美和常歡都嚇得小臉煞白。
“你是說,周蔓蘭死了?”付小美驚愕道。
我點點頭。
“怪不得今早沒有人叫我們起床了,原來她昨晚就已經……”常歡捂著嘴,聲線顫抖不已。
她們跟我一樣,都不能接受昨晚還掐腰對我們叫囂的女人,眨眼就死無全屍。
陶青鋒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他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看來這個工業園區不止搞電詐,背後還有很多神秘力量,包括那條叫娜迦的蛇。我們必須弄清楚它的真實情況,否則是逃不出去的。”
我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知道他還是想去鐵索橋那邊看看,只得叮囑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陶青峰剛要開口,就看到阿洪朝這邊走了過來,繼續埋頭吃飯,恨不得把臉都插進碗裡。
阿洪的手撐在我們桌邊,笑眯眯地詢問道,“你們幾個適應這裡的生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