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窩棚,日頭已經完全落到城牆的那頭。
狗蛋和花暖暖兩個人在窩棚前燒水,一旁的竹笆上,晾曬著燙好的槐樹花。
“大哥。”
花暖暖雙眼亮晶晶地,迎著花青牛跑過來,“我和狗蛋摘了很多槐花。”
今年雨水來的遲,後山的槐花也開的遲。
這幾日,只要去後山總能摘到槐花,吃不完就用開水燙了再曬。
等沒糧吃的時候,曬乾的槐花拿出來也能勉強飽腹。
花青牛抬手摸了摸花暖暖的頭,問:“那邊袋子裡是什麼?”
花暖暖立刻左右看看,小小聲地告訴哥哥:“是野雞和野兔。”
“怎麼來的?”
一旁的黃鼠沒忍住插嘴,“又是自己撞樹上的?”
花暖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兔子是,野雞不是,野雞是自己把自己捆了,我們撿到的。”
“自己把自己捆了?”
黃鼠怪叫一聲,“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兔子主動撞樹已經很離譜了,還有野雞自己把自己捆了送到面前的事情,你以為你是神仙啊!
“就是這樣的呀。”
花暖暖嘟嘴,“不相信你問狗蛋。”
她又沒撒謊,這兩個野雞也不知道怎麼弄的,被野草拴住了腳,跑也跑不掉,就被她和狗蛋發現了。
還有那隻兔子,確實是它自己撞樹上的,她和狗蛋撿到的。
上次也是這樣,說了黃鼠哥還不相信,明明當時他還親眼看見的。
黃鼠立刻扭頭看向狗蛋,見狗蛋點頭,才相信暖暖的話。
“真奇怪,你們難道遇到神仙了。”
他和青牛去山上費了大力氣,也就弄到些野菜槐花。唯一的兔子,還被人買走了。
想到那隻兔子,黃鼠禁不住輕輕吸了口氣。
青牛哥可真厲害啊,不但會下套,還會功夫,就那幾個撿來的釘子隨手一扔,就能穿透野兔的頭。
如果換成他,也就只能看著野雞野兔流口水份。
能得到意外之財,大家還是很高興的。
野雞野兔是好東西,這個季節的野雞野兔也長了肉,可拿去城裡換錢,還是能值個七八文錢一斤的。
兩隻野雞和一隻野兔加一起八九斤,怎麼也能賣個五六十文錢了。
要是這竹鼠也有人要,他們幾個今日進山就掙上好幾十文了。
再看見暖暖她們摘的半籃子的菌菇,黃鼠已經不想說羨慕兩個字了。
還有這幾袋子裡的槐花,蒸了吃,還是曬乾了以後留著冬天吃都行。
肚子餓的時候其實也不在乎那麼多。
吃飽了死,和餓著肚子死,還是有區別的。
黃鼠看了一眼袋子裡的兔子和野雞,問:“青牛哥,這些我們要不要送進城裡去賣?”
花青牛順手抓了一把放在嘴裡咀嚼,槐花比野菜的味道好太多。
淡淡的清香裡帶著微微的甜,和野菜相比較,那一絲苦澀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要不都留著吃吧,都好些日子沒吃肉了。”
狗蛋和黃鼠這些日子拉屎都拉不出來,他其實是知道的。
吃的少拉的也少,幾天拉一次屎,還拉不出來,狗蛋和黃鼠兩人都是互相幫襯著用小棍掏。
他和暖暖還好點,可能是受罪的時間短,還沒到屎都拉不出來的地步。
明知道大家是缺油水,可他也沒辦法。
能吃飽就不錯,還想著油水不油水,不如做夢。
“都留著吃?”
黃鼠乾嚥了口唾沫,有些捨不得,“還是都賣了換糧吧。”
這些東西換糧,起碼能多吃幾日。
在吃肉和吃飽之間,黃鼠選擇多吃幾日飽飯。
花暖暖聽了卻很高興:“那就都留著吃吧,我已經好久沒吃肉了。”
狗蛋沒吭聲,一直埋頭在臨時搭建的灶臺前燒火。
黃鼠沒有說話,只目光灼灼地看著花青牛,他也想吃肉,但是他更想填飽肚子。
槐花的味道有點香甜,花青牛多嚼了幾下才捨得嚥了下去。
他掠了黃鼠一眼:“你不想吃肉?”
“想,想啊。”
黃鼠說的有些心虛,“可我更想吃飽飯,總不能吃一天的肉,再餓三天的肚子吧。要是把這些賣了,換了米糧,我們起碼能好幾日不愁吃喝了。”
他不是不想吃肉,他是餓怕了。
“你要是……”
花青牛猶豫了一瞬,改口道,“那就明個把竹鼠和野雞賣了,兔子留下吃。”
怕黃鼠不願,花青牛又多解釋了一句,“兔子剝下的皮能換錢,也能拿來做帽子坎肩,賣了不划算。”
那野雞,一隻連皮帶骨也就二斤來重,吃其實也吃不到多少肉。
至於竹鼠,她從來沒吃過,能吃飽的情況下,還是不吃的好。
“哎,那就吃兔子,賣雞和竹鼠。”
黃鼠答應的很乾脆,誰不想吃肉,還不是因為窮。
既然準備吃兔子,大家也不會等到明天。
黃鼠拎了兔子去一邊剝皮,花青牛走過去,將今天摘的槐花放在鍋灶邊。
這鐵鍋一看就是從小喜家借的,他們沒有這麼大的鍋,要想給槐花焯水,只能去借。
鍋裡水開,花青牛剛準備將槐花倒進鍋裡,突然停住。
“狗蛋。”
花青牛彎下腰 ,問狗蛋,“你臉怎麼啦?”
狗蛋的左臉頰靠近耳朵旁,不知道怎麼被拉了一道長口子,血呼啦撒的,看上去有點滲人。
“就,就,爬,爬樹……”
聽黃鼠說狗蛋是小時候打雷受了驚,說話才結巴的。
花暖暖嘴巴快,嘚啵嘚啵就把事情交代個清楚:“狗蛋爬樹摘槐花,郭七虎不讓,非說這山是他們村的,槐樹也是他們村的。
說我們是野孩子,不能摘他們的槐花。郭七虎還推狗蛋,狗蛋從樹上掉下來,臉就被樹枝給劃到了。”
“從樹上掉下來?”
花青牛忙拽了狗蛋,掀起衣服看,“身上摔傷了沒有,有沒有哪裡疼?”
“郭七虎竟然敢在樹上推你?”黃鼠也跳了起來,“他這是無法無天。”
“沒,沒事。”
狗蛋不好意思地扯下衣服,掩飾地後退了一步,“不,不疼。”
“怎麼不疼,你走路都瘸了,還說不疼。”花暖暖氣得嘴巴能掛油瓶。
“腿怎麼了?”
花青牛蹲下身子,還沒來得及看,就聽見一聲刺耳的怒喝。
“是那個王八羔子打的我家七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