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臨窗,抬手招呼花青牛:“小子,過來。”
“牡丹姑娘。”
花青牛沒動,小姚先殷勤地從廊簷下小跑出來,“奴叫姚小花,有事姑娘儘管吩咐。”
牡丹姑娘瞥了小姚一眼,抬手指向花青牛,“你,過來。”
纖纖玉手宛如白玉,在燈光下仿若生了光,晃得人眼前發暈。
“姑娘叫我?”花青牛屈指指著自己的鼻子。
“對。”
牡丹點頭:“你近前來讓我瞅瞅。”
花青牛臉色不變上前幾步,站在窗口瀉下來的燭光中。頭微微昂起,將整張小臉露在柔和的光線下。
“嘖!真黑。”
牡丹姑娘嫌棄地掩鼻,身影在燭火下勾勒出曼妙的姿態,良久才繼續道,“你多大了?”
花青牛有些猶豫:“十二。”
還是十二。
她死的時候十二,死去五年的人又活了過來,又成了十二歲的小姑娘。
“上來,我看看。”
牡丹姑娘的嗓音略微有些嘶啞,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味。
甜如浸蜜,讓人身軟骨酥。
花青牛的目光在小姚的臉上飛快地一掃,看得出小姚有些不大高興。可他也知道機會難得,忙道:“小的這就來,多謝牡丹姑娘提醒。”
百花樓裡的牡丹,怡紅院的豔雲,尋芳閣的香菱香芹姐妹花,都是各大花樓的頭牌。
尤其是百花樓的牡丹,那可是安陽城數一數二的人物。
城外屍骸遍野,有人易子而食的時候,也沒耽誤這位姑娘豔名遠播。
牡丹姑娘不要的東西,再差也好過他倒幾十個夜香桶,只得兩塊米糕的報酬不是。
見花青牛真的要上樓,黃鼠有點不放心,扯著花青牛衣袖哆嗦出聲:“青牛哥……。”
他是真害怕。
這樓裡的姑娘,對黃鼠來說宛如天上的仙女一般。
他怕青牛哥上樓,真被樓裡那些凶神惡煞的看門的給打斷腿。
“別怕。”
花青牛拍了拍黃鼠的手臂,對著一旁虎視眈眈的小姚問道,“小姚姐,這樓上我可能去得?”
“你最好還是不要上去的好。”
小姚有些薄怒,卻還是收斂了神情,恭敬地上前,“牡丹姑娘,有事您吩咐奴婢吧。這小子不是院裡的人,就是外面的流浪兒,叫過來幫著收拾夜香桶的。他們身上汙糟的很,別髒了姑娘的地。”
樓裡的姑娘都愛潔淨,這收拾夜香桶可是汙穢的活計,想必姑娘是不會讓他上樓的。
小姚這麼爭搶,也是有原因的。
牡丹姑娘是院裡的頭牌,也是媽媽心中的嬌嬌兒,很是得寵。
要是她在牡丹姑娘面前露了臉,回頭媽媽知道了,必定也要對她多看兩眼。
別看她是媽媽的乾女兒,卻也不過是後院的一個丫頭,和前面的姐姐們比,那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到時候,她要是能在牡丹姑娘身邊混個位置,哪怕做個倒水端茶的小丫頭,也好過在這後院荒廢年華。
花青牛沒有吭聲,只仰頭看了一眼樓上的牡丹姑娘。
他不知道牡丹姑娘要他上去做什麼,但是他知道,牡丹姑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你就在下面等著,你們鄉下人粗手粗腳的,小心驚了樓裡的姑娘們。”
小姚抬步,衝著樓上的牡丹姑娘甜甜一笑,“姑娘稍等,奴婢馬上就來。”
也不知道是小姚哪句話得罪了牡丹姑娘,就見她不悅地鎖了眉頭:“什麼時候本姑娘叫個人,還得你同意?”
小姚一下白了臉,忙去推花青牛:“姑娘叫你呢,還不快些。”
完全沒有了剛才那副嘴臉。
花青牛站著沒動:“我還是不上去了,小姚姑娘說的對,要是衝撞了貴人……”
“快去。”
小姚急了,忙推了花青牛一把,“從灶房旁的樓梯上去,最裡面的那一間就是。”
花青牛被小姚推了踉蹌一下,他仰頭看向燈光下的美人:“姑娘稍等。”
說著,提步往樓梯走去。
灶房門口,周嬸擔心地看著花青牛,欲言又止。
花青牛輕輕搖了搖頭,一步一步小心踏上了樓梯。
百花樓一共有五棟樓,前面三棟呈品字形,中間用連廊相連。樓裡的姑娘們大部分都住在左右兩邊的樓裡。
靠近後院,也有兩棟獨立的小樓,一座在東,一座在西,中間隔著一片蓮花池。
西邊的小樓分別住著樓裡另外的四位姑娘,和服侍她們的小丫頭。
東邊的小樓相對幽靜一點,整個一棟樓,只屬於牡丹姑娘一個人。
牡丹姑娘住在二樓東側,伺候她的兩個小丫頭彩蝶綵鳳都住在樓下最角落的房間。
聽說,百花樓最尊貴的客人,都沒踏足過二樓。
就算樓裡的媽媽,想上二樓,也的問問牡丹姑娘可否同意。
花青牛剛上了二樓,就看見一個和小姚差不多大的姑娘站在樓梯口:“奴綵鳳,請小公子跟我來。”
說著蓮步款款,帶頭往東邊的屋子走去。
花青牛低頭看向自己剛剛脫了鞋,赤裸著的足,還有縫縫補補不知道多少次,依然有些破爛的衣服。
小公子,也不知道這個綵鳳姑娘是怎麼喊出口的。
既來之則安之。
花青牛不知道這一棟小樓只住了牡丹主僕三人,上樓的時候特意脫了鞋,他怕的是鞋履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驚擾了樓裡其他的姑娘。
人命如草芥。
別看這是青樓,樓裡的姑娘都是身如浮萍之人,真要想弄死他這個小流浪兒,還是很容易的。
天色熹微,燭火的柔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長廊上。
明明滅滅的光線跳躍,花青牛從黑暗的陰影中,一步踏碎長廊的柔光。
屋裡,牡丹姑娘還斜靠在後窗上。
青絲如瀑,隨意垂落在她纖細的腰間。在燭光的映照下,越發顯得嬌媚無骨入豔三分。
“牡丹姑娘。”
“過來。”
牡丹姑娘衝著站在門口不動的花青牛招了招手,“走近些。”
花青牛抬腳邁步,黑漆漆的腳丫子落在屋裡柔軟的白色絨毯上,溫暖的讓他似乎邁不開步。
牡丹姑娘隨手掀開一旁矮几上的胭脂盒,手指輕捻了些許點於唇上,待花青牛走近,才開口問:“可好看。”
花青牛抬頭,這胭脂是極正的海棠紅,恰似春日灼灼的花枝,嬌豔欲滴,引人採擷。
“好看。”
“有眼光。”
牡丹微微彎腰,將唇湊到花青牛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帶著撲鼻的馨香:“小子,你幫我辦一件事。”
花青牛的目光微斂,落在牡丹姑娘瑩潤帶著光澤的頸邊,幾縷晃盪的青絲上。
“姑娘儘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