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司雲霆匆匆趕來。他衣衫有些凌亂,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跑來的。
“雪兒!”
他一把拉住卓雪的手腕,聲音中帶著幾分哀求,“別鬧了,跟我回去。”
“我不回!”卓雪掙扎著,眼淚奪眶而出,“你昨天還說要跟她劃清界限,今天就陪她回門,司雲霆,你到底想怎樣!”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司雲霆低聲道,眼神不安地瞥向蘇玉華。
“怎麼不是說話的地方!”卓雪甩開他的手,指著蘇玉華,“要麼你現在就休了她,要麼……”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院落。卓雪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司雲霆。她的眼妝已經花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在精緻的裙襬上暈開一片水漬。
“渣男!”她轉身跑了出去,哭聲漸漸遠去。
司雲霆看了蘇玉華一眼,眼中帶著歉意和複雜的情緒,隨即追了出去。整個院子重歸寂靜,只剩下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蘇玉華將那碗已經涼透的紅豆酥酪放到一旁,眼神漸漸冷了下來。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臉上,卻照不進她的眼底。
“去把當年伺候過世子的夏蘭找來。”她對春梅說。
春梅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麼,低聲應是。
是時候了,該讓某些人付出代價了。前世種種,今生清算。她要讓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一個個都嚐到苦果。
自從回門之後,司雲霆終日被卓雪牽動著,彷彿一條無形的繩索,讓這個堂堂世子步步為營,如履薄冰。
“雲霆,您看這支簪子如何?”卓雪將一支翠玉簪子在髮間比劃,眼波流轉間滿是期待,“這可是京城最新來的款式。”
“好看,很配你。”司雲霆連忙應聲,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你喜歡的話,我讓人再去訂幾支不同款式的。”
卓雪將簪子輕輕放下,眼圈突然泛紅:“可是……我聽說今早蘇玉華去了您書房?”
司雲霆面色一變,急忙解釋:“只是些府中瑣事,我與她並無過多交談。”
“可是……”卓雪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您答應過的,再也不與她見面的……”
司雲霆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都快要化了,連忙上前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避開。”
遠處的蘇玉華正在院子裡品茶,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霜紅端著新泡的茶走來,忍不住低聲道:“少夫人,您瞧瞧這世子,當真是……”
“茶涼了。”蘇玉華打斷了她的話,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她重新倒了一杯,茶香嫋嫋升起,氤氳了她平靜的面容。
溫嬤嬤最近頻繁往來於卓氏和蘇玉華之間,這位老人腳步雖慢,卻帶來了許多消息。今日,她又來了。
“夫人很擔心您。”溫嬤嬤坐在蘇玉華對面,嘆了口氣,“這府上的事,夫人都聽說了。”
蘇玉華放下手中的茶盞,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告訴母親,世子對我心存芥蒂,有些使命一時難成。”
沒過多久,溫嬤嬤便帶回了卓氏的話:“凡事想著自己的利益。”
“母親說得對。”蘇玉華微微頷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抬眼看向一旁的春梅,“去把夏蘭的事準備一下。”
春梅一愣:“少夫人是要……”
“既然雪姨娘這般在意世子的心,”蘇玉華望著遠處的天際,聲音清淡,“那不妨讓她更用心些。”
夏蘭是司雲霆從前的通房丫頭,在卓雪未出現前,一直伺候在世子身邊。只是自從卓雪住進映月閣,夏蘭就被打發去佛堂伺候老姨娘們了。那丫頭生得清秀,性子也溫順,只是命不好罷了。
暮色四合時,蘇玉華來到了佛堂。檀香繚繞中,夏蘭跪在蒲團上誦經。看到蘇玉華,她慌忙起身行禮。
“少夫人……”夏蘭跪在地上,淚流滿面。許是想起從前種種,又或是感念蘇玉華此來的用意。
蘇玉華看著她蒼白的面容,輕聲道:“起來吧。我今日來,是想給你一個體面。”
夜幕低垂,司雲霆剛從外面回府。遠遠看見蘇玉華站在迴廊下等他,月色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司雲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眼神閃爍:“不知有何事?”
“世子,”蘇玉華不鹹不淡地開口,“我想給夏蘭一個名分。”
“什麼?”司雲霆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無名無分地在府裡。”蘇玉華輕嘆,“況且雪姨娘向來不在意這些,我也是為了夏蘭著想。”
司雲霆面露猶豫之色。月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良久,他終於點頭:“你看著辦吧。”
第二日一早,蘇玉華就開始張羅夏蘭的納妾儀式。她將春梅調去伺候夏蘭,又賞了不少首飾衣裳。整個侯府上下都在議論這位新晉的側室。
“這位可是世子從前的心尖尖啊。”
“是啊,要不是雪姨娘來了……”
流言蜚語很快傳到了映月閣。卓雪握著手帕的指節發白,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
“世子,你說過只心悅我一人的……”她哽咽著說。
司雲霆手足無措:“雪兒,這不過是府中尋常事,你何必如此……”
“尋常事?”卓雪猛地抬頭,眼中滿是痛楚,“那我呢?我在你心裡,也不過是尋常之人嗎?”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喜慶的嗩吶聲。今日是夏蘭過門的日子,鞭炮聲此起彼伏。
夜深了,映月閣的燈還亮著。卓雪獨自坐在梳妝檯前,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取下發間的簪子,那是司雲霆前日才贈與她的。簪子在燭光下流轉著冷冽的光芒,映照出她蒼白的面容。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遠處隱約有歡聲笑語傳來。卓雪握緊了手中的簪子,指尖被尖銳的簪頭刺破,一滴血珠緩緩滑落。
第二日午後,鋪滿樹葉的花園小徑上,夏蘭攥著手帕快步前行。
“蘭姨娘,您走慢些。”春梅小跑著跟上來,擔憂地看著夏蘭緊繃的背影。
夏蘭放緩腳步,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帕子。二十年的光陰,將這個從小依附在司雲霆身邊的家生子打磨得愈發溫婉動人。她低頭看著自己繡著海棠的裙角,記憶不由得回到了從前。
那時的映月閣裡,她是最受寵的大丫鬟。每日清晨第一個侍奉少爺起身,晚上最後一個離開房門。一針一線都為司雲霆縫製,一顰一笑都伴著少年郎長大。
“姨娘…”春梅猶豫著開口,“要不我們改日再…”
夏蘭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不,今日必須見她。”
風吹起她額前的碎髮,掠過眼角那道幾不可見的疤痕。那是卓雪來府上第一天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