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雲霆與蘇玉華雖為夫妻，卻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日午後，陽光微醺，司雲霆剛從外面回來，遠遠便看見蘇玉華站在庭院的石階前。她身著淡青色襦裙，裙襬輕揚，在秋風中顯得格外清雅。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旁那位戴著斗笠的女子，斗笠下隱約可見精緻的輪廓。
“這是…”司雲霆的目光落在陌生女子身上，眉頭微挑。
“是我的閨中密友，來看看我。”蘇玉華察覺到他的疑惑，不等他開口便主動解釋。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防備。
司雲霆身邊還跟著幾位外男，其中有位身著錦衣的年輕公子格外引人注目。蘇玉華默默觀察著，心中暗自警惕。
“二位，請隨我去宴客廳。”司雲霆做了個請的手勢，聲音溫和有禮。
就在此時，那位錦衣公子突然駐足，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咦，這位姑娘看著眼熟，莫不是宋將軍家的小姐？”
蘇玉華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往宋綺靈身前邁了半步。
“這位是靈慶，剛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之子。”司雲霆適時介紹道，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了轉。
大理寺少卿之子？蘇玉華攥緊了衣袖，掌心漸漸沁出冷汗。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不堪回首的畫面令她心頭髮顫。
“宋小姐，許久不見。”靈慶面帶溫和的笑意，眼底卻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三月前在郊外，我與父親曾有幸見過你和宋將軍。”
蘇玉華的心跳漏了一拍。就是他！前世就是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男人，娶了宋綺靈後，將她虐待至死。那些可怕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令她幾乎站立不穩。
“既然都認識，不如一同用餐如何？”靈慶提議道，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宋綺靈的面容。
“正好大家都在。”司雲霆也跟著附和，顯然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
“不了。”蘇玉華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姨母囑咐過要早些送她回去，未出閣的女子不便在外用餐。”
“你們這些人，真是老封建！”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卓雪不知何時走到了司雲霆身邊，一臉不屑地說道，“吃個飯而已，哪來那麼多規矩！”
蘇玉華轉頭看向卓雪，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雪姨娘，你不在意規矩是你的事，但請不要要求別人與你一樣。”
“你！”卓雪漲紅了臉，似乎想要反駁。
“好了。”司雲霆趕緊打圓場，“實在是不好辦，我們自己去用餐吧。”
幾人往宴客廳走去，擦肩而過時，蘇玉華下意識地擋在宋綺靈身前。她清晰地看見了靈慶投向宋綺靈的目光，那目光中帶著幾分探尋與興味，彷彿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
待人走遠，宋綺靈低聲道：“玉華，那位雪姨娘還真是…特別。”她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困惑。
“確實特別。”蘇玉華拉著宋綺靈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那位靈慶公子，你之前真的見過？”
“只是遠遠見過一面，父親帶我去參加一個宴會時遇到的。”宋綺靈回憶道，“怎麼了？”
“以後離他遠些。”蘇玉華語氣凝重，“方才你也看到了，他雖表面儒雅，實則心機深沉。這樣的人最是危險。”
“我明白了。”宋綺靈乖巧地點頭，雖然不太理解蘇玉華為何如此警惕，但她向來信任這個閨中密友。
蘇玉華親自送宋綺靈上了馬車，又派了兩個侯府的下人護送。直到收到宋綺靈平安到家的消息，她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她站在院中，望著天邊的殘陽，心中泛起陣陣苦澀。
宴客廳那邊的飯局也差不多結束了。下人來報，說是卓雪正與司雲霆的兩個朋友談得熱鬧。她滔滔不絕地說著要開什麼奶茶店、內衣店，說得那兩位公子連連叫好。
蘇玉華聽著這些消息，眉頭越皺越緊。這個卓雪，簡直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到處點燃不該燃起的火焰。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
果然，沒過幾日，變故就發生了。
“世子！大事不好了！”錢安急匆匆跑來，額頭上滿是汗珠，“自助餐廳被官府查封了！”
“怎麼回事？”司雲霆放下手中的賬本，臉色陰沉。
“供貨商告了我們。”錢安遞上一本賬本，手還在微微發抖，“每日虧損太大，欠的貨款實在太多了。這是詳細的賬目。”
“九百八十兩？！”司雲霆瞪大了眼睛，指尖微顫。這個數字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每日物料成本四五十兩，收入最多才十兩。”錢安嘆了口氣，眼中滿是無奈，“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啊，一頓飯能吃十幾斤，還要打包回去給全家吃。根本就不是什麼體驗新式餐飲，分明是來佔便宜的！”
“不可能！”卓雪尖叫起來，臉色蒼白，“你們一定是在偷懶！一定是你們沒有好好經營！這些數字都是假的！”
她的聲音裡帶著歇斯底里，彷彿不願意相信這個殘酷的現實。那些美好的暢想在現實面前脆弱得如同泡沫，輕輕一戳就破滅了。
司雲霆看著手中的賬本，久久無言，最終開口道：“去叫少夫人來。”
暮色四合，映月閣內一片沉寂。窗外的桂花香若有若無地飄散進來，本該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時刻，此刻卻瀰漫著一股難言的尷尬。
蘇玉華站在門口，看著卓雪那副蔫巴巴的模樣，心中暗自發笑。這位往日里趾高氣揚的美人兒，此刻卻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著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昔日那副趾高氣揚的姿態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惶恐與不安。
“世子，你找我？”她蓮步輕移，裙襬沙沙作響，緩步走進映月閣。
司雲霆抬起頭，眸光閃爍，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從眼底掠過。“是……”話到嘴邊，他卻遲遲說不出口。
蘇玉華看著他這副為難的模樣，心中冷笑。堂堂世子，帶著心尖上的人在外面折騰，鬧出這麼大的虧空，如今卻要找正室夫人要錢。這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世子若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她柔聲道，“咱們到底是一家人。”
司雲霆如獲大赦，連忙將手中的賬本遞了過去。那動作之迅速，彷彿這賬本燙手似的。
蘇玉華接過賬本，明知故問道：“這些數字是什麼意思？”
“這是…”司雲霆只得耐著性子解釋，手指不斷在賬本上移動，“一二三四……”
屋內的氣氛越發凝重，連桂花香都變得濃郁起來，彷彿在嘲笑這一場鬧劇。卓雪站在一旁，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時不時偷瞄蘇玉華的臉色。
“原來如此。”蘇玉華合上賬本，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九百八十兩銀子，這虧空確實不小。”
卓雪聽了這話，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活像調色盤上混雜的顏料。她咬著唇，眼圈微紅，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