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戛然而止,李安張著嘴,欲言又止。
這段錄音的內容對他很不利。
李安忍不住在心裡暗罵馮森是個蠢貨,怎麼會留下這種能讓兩個人都完蛋的錄音。
“李部長,在馮森提拔為海州市公安局局長這件事上,你有沒有利用手中的權力趁機牟取私利?我這是代表組織,代表省委專案組在向你問話,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魏霖生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沒有。”
李安連連搖頭,“提拔馮森為公安局局長是常委會討論通過的,當時除了宣傳部部長和縣委辦公室主任,其他人都舉手了。”
“按照你在錄音所說,最應該被提拔為公安局局長的是常務副局長陶振國,馮森資歷尚淺,排名靠後,既然如此,為何常委會上,多數常委舉手通過了他任公安局局長的決議?”
魏霖生沉聲問道。
“陶振國因為作風問題被人舉報了,後來就被調離公安系統,去了殘聯。”
聽了李安的話,梁興瑞默默為陶振國默哀三秒鐘,太倒黴了。
原本能靠著熬資歷晉升公安局局長的,結果被人暗中使絆子,弄去了殘聯,這不是侮辱人嗎?
他嚴重懷疑這是在暗諷陶振國是廢物。
“李安,你身為組織部部長,私底下答應馮森為其投票,已經是違規違紀了知不知道?”
魏霖生目光凜冽的望著李安,“還有,錄音中馮森提到的好處是什麼意思?既然是老樣子,想必類似的交易,你們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魏主任,你可別胡說,什麼交易?我和馮森之間絕對沒有你想的那種齷齪交易。”
李安矢口否認道,“馮森所謂的好處實際上就是請我吃頓飯,老樣子的意思是吃飯的地方和菜不變,我和他私底下也算是朋友,總不能連一起吃個飯都不允許吧?”
李安強行解釋著錄音中“好處”。
魏霖生當然不相信這樣的說辭,可是又無可奈何。
這段錄音尷尬就尷尬在是個人都能聽出來兩人的通話涉及到了以權謀私,權權交易。
但又沒有實打實的證據。
所謂的“好處”到底是什麼?
可以是錢,可以是女人,也可以是古玩字畫,當然也可以是一頓飯,一提水果。
所以,僅憑馮森在電話中提到的好處,還定不了李安貪汙受賄。
“李部長大概已經記不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吧?”
梁興瑞突然笑著說道。
“沒錯,要不是你們拿出這段錄音給我聽,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李安暗暗鬆了口氣,錄音的事總算是被他糊弄過去了。
他不由地暗暗慶幸,幸虧兩人沒在電話中直接提錢,不然的話,他以後就要吃牢飯了。
“沒關係,我們會慢慢幫你想起來的李部長。”
梁興瑞道,“錄音顯示的時間是五年前的七月十四。”
“大概是吧。”
梁興瑞點了點頭,又說道,“通過調查組的走訪調查,我在他們提供上來的資料中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描述。”
“李部長喜歡金子,這一點癖好但凡是和你共過事的人都知道,可是奇怪的是,李部長渾身上下,包括家裡人身上都沒有金子。”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誰在傳李部長喜歡金子?一個那麼喜歡金子的人,他怎麼不買點金子呢?”
梁興瑞的話聽得李安臉色微變,旁邊的魏霖生卻是兩眼放光。
“所以,我剛才大膽的做了一個假設,李部長喜歡金子這件事就是李部長你自己放出來的風,而你這麼做,其實是在給那些想賄賂你的人暗示送什麼。”
“照此推理,錄音中馮森提到的好處,或許就是金子。”
李安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梁興瑞,“你…你這麼說有證據嗎?”
梁興瑞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會有了,如果你在我們查出來之前主動交代的話,還可以爭取個立功表現。”
此時,李安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梁興瑞見李安的心理防線鬆動了,趁熱打鐵道,“我還可以告訴你,接下來我們會怎麼調查。”
李安強行擠出一絲笑容,“怎…怎麼查?”
“馮森要送你金子必然會提前準備好,這肯定不能去金店買,一次性購買大量黃金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更何況金店的金子多貴。”
“在銀行購買金條最划算,也最合適。”
梁興瑞的推理非常嚴謹,聽得李安臉色慘白。
“馮森在公安這條線上幹了多年,具備相當高的反偵查能力,所以我判斷他不會自己去銀行購買金條,大概是讓親戚朋友去,這樣出了事,他還有狡辯的餘地。”
“同樣的,你也不是傻子,應該不會親自去拿金條,免得被抓住把柄,你會讓自己信得過的人去拿,然後放在你指定的地方。”
“所以,查那個時間範圍內,海州乃至整個漢西省所有銀行的金條購買記錄,一定能把行賄的人揪出來。”
“之後再用技術手段調取你的通話記錄以及聯繫頻率比較高的親戚朋友,一一排查他們的行動軌跡,找到你藏匿金條的地方並不難。”
“當然了,我坐在這裡說的簡單,實際上調查起來會是非常龐大的工作量,但我相信按照我的思路查下去,查出來是早晚的事。”
“李部長,你覺得呢?”
李安的面部肌肉在止不住的抽搐,他越聽心越涼,整個人如墜冰窟。
如果調查組真的按照梁興瑞說的這個思路去查,那他的老底被翻出來是遲早的事。
“李部長,十年以下,還是十年以上,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間。”
梁興瑞循循善誘的說道。
李安沉默良久,在此期間梁興瑞和魏霖生都沒說話,他們知道李安在做最後的思想鬥爭。
“可以給我一根菸嗎?”
李安突然問道。
聞言,梁興瑞看向魏霖生,這事他做不了主,魏霖生說了算。
“可以。”
魏霖生對著警衛使了個眼色。
隨後就有人拿了根菸來給李安點上。
“我聽說退贓可以從輕處罰?”
梁興瑞點點頭。
紀委辦案經常會告訴貪贓人員,主動退還贓款可以從輕判決。
如果拒不退贓,頑抗到底的話,可能會移交到法院那邊強制收贓。
也不要覺得把贓款轉移就萬事大吉了,除非錢洗到了國外,否則的話,很難逃得過紀委的追贓。
“好,我交代,我全都交代,希望組織能從輕處罰。”
李安頹然的嘆了口氣,一下子彷彿老了幾十歲。
“……”
半天后。
行動組的同志大豐收。
在李安表侄家的地窖中搜出來45公斤重的金條,其價值大概相當於三千萬人民幣。
與其他貪官不同,李安受賄只收金條,所以沒查抄到除了金子之外的任何東西。
另外,立功心切的李安還交代出了不少向他行賄的官員和商人。
有海州市教育局組織人事科科長、海州市水利局副局長、海州市第一中學副校長、海州市文旅局綜合辦副主任等等。
涉及的範圍之廣,人員之多,就連常年在紀委辦案的魏霖生都感到震驚。
一個市委組織部部長,居然連鄉鎮股級的人員調整都要插手,屬實把蚊子再小也是肉體現得淋漓盡致。
李安的落馬導致海州市官場出現塌方式腐敗,對於他交代出的這些人,專案組都會一一請過來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