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招娣挺著大肚子，還沒進屋門就著急的喊。
劉母的臉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抄起豎在牆角的笤帚就朝著劉招娣劈頭蓋臉的打了上去。“你不同意？你個遭瘟的小蹄子，竟然還敢進這個門？”
劉招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娘，你已經把姐姐賣進了大山，這麼多年她是生是死咱們都不知道，如今你又要把三妹賣進去嗎？”
“呸！你個小蹄子，別說賣，說的那麼難聽。”
“那深山裡邊不缺糧食，你姐姐妹妹都是進去享福的。老孃養了三個閨女就屬你不值錢，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年的糧食，看我不打死你——”
掃帚疙瘩重重的落在劉招娣的身上，痛的她悶哼一聲。
劉母卻還不解氣，一邊打一邊罵：“你個小婊子哦，咋就那麼騷？”
“第一晚上就劈開腿讓那李剛給弄了。你咋那麼缺男人。換親換親，那李旺哥都跑了，你還待在李家不回來——”
“打死你個小娼貨——”
“娘，你別打了。我姐都懷孕了，她要是有個好歹，李家能同意嗎？”劉盼娣擋在姐姐面前。“再說了，我姐咋回來？李旺哥可是從咱們家跑的，她要是不在李家，你們怎麼給老李家賠閨女？”
“好啊，你還會頂嘴了，都是跟著你姐和李旺哥那個喪良心的學壞了。”劉母看兩個女兒都不聽話，抄起掃帚就往她頭上打。
劉盼娣就那麼直愣愣的盯著她娘掄著掃帚疙瘩朝著她的頭打下來。
馬上就要嫁進大山裡當共妻了，被折磨死和被她娘打死又有什麼區別。
劉招娣看著妹妹一動不動，使勁拉了妹妹一把，把她扯到一邊。
“娘，你把她打死了，一分錢都撈不著——”
劉母那一掃帚落了空，氣的直打哆嗦。”滾——你們兩個小娼貨——”
劉招娣扯著劉盼娣出了院子。剛才劉母打她的時候她沒哭，這會看著瘦弱的妹妹，劉招娣卻忍不住哽咽：“都怨姐，要不是姐能多換點彩禮錢，他們也不會想著再把你賣進去。”
劉盼娣抱住姐姐：“姐，你別想了，這就是咱們的命。”
“就是旺哥沒有走，咱們三個都留在村子裡又怎麼樣？”
“不還是得重複著換親，換彩禮的命。”
“二姐明白，但是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姐心裡就難受——”
劉盼娣替姐姐擦擦眼淚，然後溫柔的把手附在她的肚子上，“姐，你別想了。你這馬上就要生了，不要刺激了孩子。”
劉招娣點點頭，緊緊的攥住了妹妹的手。“答應姐，得活著，好好活著。以後，以後要是你家男人打你，你就跑——”
劉盼娣聽了姐姐的話，“噗嗤”一聲笑出來，瞬間又痛哭出聲：“哇——姐——”
“哇——”
“哇——”
“我會好好活著的，將來我有了孩子也會努力送他們去上學——”
兩姐妹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半夜裡，劉父領著只拎著一個小包袱的劉盼娣出了門。
“盼娣，娘幫你找的這戶人家，兄弟兩個能幹的很，家境也殷實。你過了好日子，回孃家的時候也別忘了給爹孃和你兄弟帶好東西——”
臨出門前，劉母還在殷切的囑咐劉盼娣。
雖然說嫁進深山裡邊，能回來走孃家的幾率很小，但是萬一呢？聽說那深山裡的皮子都可值錢了。
劉盼娣點點頭，沉默的跟著劉父往外走。
快要出村子的時候，村裡走出了一群女孩子，快步的追上劉盼娣：“十二盼娣|十二盼娣姐，這個你拿著~”
女孩子們手裡有的拿著一個玉米，有的拿著半塊窩頭，還有的拿著一些野果鳥蛋，都是她們從嘴裡攢出來的。
劉盼娣擺手：“我不要，你們留著——”
“我爹說了那裡不缺糧食，你們留著——”
“盼娣，你拿著——”劉招娣率先塞了兩個雞蛋和五毛錢到妹妹手裡。雞蛋是最近婆婆給她補身子的，五毛錢是她嫁到李家幾年攢下的所有的私房錢。
“十二盼娣姐——”
“盼娣——”
“三妹——”
“一定要活下去。”
劉盼娣抹著眼淚，接過姐妹們的一片情誼，“我會的，我會努力的活著——”
說完，悶頭朝前跑兩步，跟上劉父的腳步。
年紀小的女孩子看著平時照顧自己的姐姐走遠，哭出聲來。“十二盼娣姐姐為什麼不跑，像旺哥姐姐那樣逃——”出去。
話還沒說完，被旁邊年紀大的女孩一把把嘴捂住。
“草葉，閉嘴。”女孩們警惕的朝著周圍看看，看著這會周圍沒有人才舒了一口氣。等十二盼娣的身影徹底看不到了，女孩子們才結伴走到平時歇息的山腳下。
“草葉，你旺哥姐姐好不容易跑出去，要是讓村裡人知道她去了哪裡，肯定會把她抓回來的。”九招娣訓斥著面前的小女孩。
但她看著面前小女孩害怕的樣子又有點心軟。
九招娣給年紀小的女孩子們指著山外的山說道：“你們看那大山，一座連著一座，咱們這些人能去過鎮上的都不多，更何況是縣裡，市裡！”
“再說，咱們沒有文化，沒有介紹信，悶著頭往外跑不僅有可能迷失在大山裡，也有可能很快被家裡抓回來——就連旺哥，咱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走出去。”
氣氛一下子有些低沉。
“旺哥姐姐肯定跑出去了。她那麼聰明，又經常去深山採草藥拿到鎮上，縣裡去賣。她肯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自從李旺哥拿到錄取通知書，大家就在幫著她準備離開的糧食，錢票和介紹信了。後來那天雖然匆忙，但是東西也很齊全。
所以大家都期盼著李旺哥已經到了京市，上了大學。
“梨花說的對，當時蘇老師就說，旺哥不光學書本靈光，別的也靈光。”
“十六，你把十二盼娣被賣去的地址記上了嗎？”
十六盼娣從懷裡掏出一本泛黃的筆記本，小心的揭過前邊的十幾頁，然後鄭重的把最後一頁的最後一行指給大家看：“記好了。姐，你看白巖村正南方，翻五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