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趕來的林水生看著地上沒氣的閨女，一個踉蹌的跪倒在地，哭的捶胸頓足。
隊裡之前愛說風涼話的那些人看著哭成淚人的林家老小，心裡都挺不是滋味的。
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說沒就沒了。
也不知道這林綰綰是受了什麼刺激，竟然想不開的去跳河。
這不是要林水生老兩口的命嗎。
尤其是王秀娥這個做孃的，平日裡把林綰綰這個大胖丫頭看的比眼珠子還要寶貝。
誰要是在背後說林綰綰壞話被她聽到，她能找上門罵上三天三夜都不帶停的。
前些日子周寡婦只說了一句“林綰綰這樣的懶姑娘將來會沒男人要”的話，也不知怎麼得就傳到了王秀娥的耳朵裡。
當天晚上，王秀娥就帶著兒子兒媳上門將周家砸了個稀巴爛，還將周寡婦的臉撓花了。
連帶著周家僅剩的那兩斤玉米麵都被王秀娥順走了。
從那之後，長了記性的周寡婦在隊裡碰見林家人就繞道走。
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也不知道林綰綰給林家老小下了什麼蠱，能讓他們這麼寶貝她。
哪怕餓著自己，也不能短了林綰綰的吃食。
在這吃不飽肚子的荒年硬是將林綰綰喂的像那過年要出欄的老母豬。
反倒是林家老小瘦的皮包骨頭，風一吹就能倒，看著就可憐。
意識逐漸回籠的林綰綰聽到耳邊傳來的聒噪聲，她拖著千斤重的身體費力的睜開眼睛。
剛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瘦的像骷髏的男人緊緊抱著她不鬆手。
向來不喜人碰的林綰綰當即就生氣了。
就在她張口要讓男人從她身上滾開的時候，胸腔那處傳來劇烈的疼痛讓她咳出聲來。
“……娘……我好像聽到妹子咳嗽了……”
在確定自己耳朵沒有出錯後，林有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臉激動的看向王秀娥。
王秀娥立馬止住哭聲，眼睛亮閃閃的看向躺在地上的寶貝閨女。
下一秒，讓人神奇的一幕就出現了。
原本死去的林綰綰突然坐了起來。
只是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周圍人的長相，身體虛弱的她在眾人的吃驚中又暈了過去。
“詐屍了！”
在李春燕大聲吆喝下，刨除林家在內的其他人都不自覺的往後退幾步。
生怕被林綰綰的鬼魂纏上。
“……李春燕，老孃……艹……你爹的傻缺玩意，你個黑心肝豬狗不如的混賬玩意，少來詛咒我閨女，我閨女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跟你沒玩……”
說罷，戰鬥力爆表的王秀娥拽著李春燕的衣領，左右開弓的給了她幾巴掌。
還是大隊長林水銀見情況不對勁，趕緊讓隊裡這些圍觀看戲的老孃們上前將她們倆拉開。
“吵吵吵，一天到晚的有什麼好吵的，我看你們都是吃飽了撐得，來年是不想分糧食了。”
李春燕指著自己腫成豬頭的左右半張臉告狀。
“大隊長，王秀娥這個壞婆娘把我臉打成這樣，我現在都沒臉見人了。
“她必須賠我三斤玉米麵。”
這話一齣，在場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在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糧食看得比命還重要的荒年，挨幾個巴掌就能白得三斤玉米麵，這麼好的事他們也想要。
只是……王秀娥這人從來都是不肯吃虧的主。
向來只有她佔別人便宜，這隊裡還沒有哪個能從她手裡討到好的。
李春燕能……成功嗎？
怕是夠嗆吧。
“李春燕，放你他爹的狗屁，你也不撒泡狗尿看看你自己那副德行，還敢佔老孃的便宜，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欠收拾。”
說罷，王秀娥朝她吐了一口陳年老痰。
這可把李春燕噁心壞了，她漲紅著臉看向大隊長：“大隊長，你要不給我主持公道，我就……我就不活了。”
“要死趕緊死，老孃又不是嚇大的，等你死了，老孃再給你家二蛋說門親事，娶個黃花大閨女進門，爭取三年抱兩。 ”
被王秀娥提及的週二蛋在眾人的鬨笑聲中漲紅了臉。
這秀娥嬸子淨會胡咧咧。
現在吃飽飯都困難，哪還有多餘的閒錢再娶個媳婦進家門。
他倒是想，就怕人家小姑娘不願意。
擱一個被窩睡了那麼多年的李春燕，瞅見自家男人那張被屁崩壞的臉，立馬就猜到他心裡想的啥，胸口的火氣噌噌噌的往外冒。
她現在還沒死呢，這狗王八玩意就開始惦記給她兒子找後孃了。
她不發火真當她好欺負呢。
李春燕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週二蛋的耳朵，狠狠的擰住不鬆手。
“媳婦……疼疼疼……你快鬆手……”週二蛋疼的趕緊求饒。
“現在知道疼了，你早幹嘛去了，回家我再好好收拾你……”
話落，李春燕憤怒的拽著週二蛋的耳朵就往家走。
至於索要賠償一事，早就被她拋在腦後，想不起來了。
王秀娥環視了一圈，扯著嗓子吼道：“要是再讓我聽到你們在背後瞎咧咧我閨女，老孃把你們嘴撕爛，腿打斷，家搞散。”
隊員們：“……”他們也沒說什麼啊。
倒是大隊長林水銀看不下去了，對身後的林有根兄弟倆說道：“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把你妹子送家裡。”
林有根兄弟倆下意識的看向王秀娥。
“娘……”
“把你們妹子抬家，我去隔壁大隊請那赤腳醫生過來給你們小妹看病。”
王秀娥用手抹了把淚，就急匆匆的跑去請人了。
赤腳醫生名叫李愛年，據說祖上世代行醫，還給和珅看過病。
憑藉著那三腳貓的醫術也算是在附近幾個大隊站穩了腳跟。
誰家孩子頭摔破了，誰家老母雞生病了，都找他看。
總之，醫人醫獸都是一把好手。
王秀娥那身蠻不講理的本事在附近幾個大隊都是出了名的，李愛年一看上門的是她，二話不說的就要將她趕出去。
生怕一不小心惹上一身腥。
有求於人的王秀娥也不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又許了李愛年兩個雞蛋才將他請家給閨女看病。
一番望聞問切後，李愛年給林綰綰開了幾副藥。
藥錢，一塊兩毛錢。
王秀娥想賴賬，賴著賴著興許就把這藥錢給賴過去了。
省下來的錢還能給閨女買肉吃。
誰知被李愛年看出她有想賴賬的想法，丟下句不給錢不給抓藥的話就拎著藥箱走了。
“娘，咱家那點家當都進了妹子肚子裡，哪還有什麼錢，要我說就別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