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浴也有一個多月，姜靈月也漸漸發現閻逸塵的眼睛的疑點。她的眼睛並不是全盲，換句話說，應當是中毒導致看不真切。現在的情況看來，還有的救。
姜靈月指尖碾碎半片枯葉，藥汁順著銀針滲進閻逸塵太陽穴。
男人突然攥住她腕骨，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頭捏碎。
“王爺怕疼？”她故意把銀針轉了個圈。
閻逸塵喉結滾動兩下，突然偏頭咬住她耳垂：”夫人的藥酒裡摻了紫央？”溫熱氣息噴在頸側，姜靈月手一抖差點扎進他眼尾。
窗外傳來第三聲更鼓時，她終於從男人瞳孔裡揪出一縷青灰絲線。
她猜的不錯，一番確認她也把心中的想法告訴了閻逸塵。
“你是說有人給我下毒？”閻逸塵微蹙眉頭，“可我的眼睛的確是受敵軍所害。”
姜靈月沉思一會，肯定的點頭，問道：“定是中毒，王爺可還記得受傷的全過程？”
閻逸塵回憶著，那日他與副將穆莊本收到密詔宣回京，兩人脫離部隊加急趕回上京。一路暢通無阻，直到快要接近上京時，不知從哪裡殺出一行人。刀光劍影，那夜兇險，閻逸塵與穆莊並肩作戰，殺得敵人片甲不留。穆莊也身受重傷，最後關頭閻逸塵一擊斃命最後的賊人，自己的眼睛也被賊人的刀劃過。
聽聞閻逸塵的描述，姜靈月皺眉：“王爺當時可有感覺到眼仁被刀劃過？若是被刀傷，眼睛應當不會像你現在的這麼完整。”
說著起身走過去與他對視，“第一次見王爺我以為你是裝瞎，就是因為你的眼仁。”
此刻輪到閻逸塵陷入沉思，“那夜之後，再次醒來就已經在皇宮中了。御醫說我的眼睛受損，不可逆。”
“王爺夜裡看東西像蒙著霧？”她佯裝收拾藥箱。
閻逸塵回想著點了點頭，有時候的確有這種感覺。
忽然閻逸塵摸索著端起茶盞，手腕卻精準避開桌上硯臺：”愛妃今日換了茉莉頭油？”杯底在紫檀木上磕出清脆響動，茶水一滴沒灑。
姜靈月不解他為什麼突然扭轉話頭，順著他手的方向看去，恍惚間有人影。姜靈月配合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有哦。”
男人喉間溢出低笑，猛地攬住她腰肢按在榻上，錦被翻湧間扯落她腰間香囊。
“七日前西市買的金絲棗糕，三日前偷藏的桃花釀——”閻逸塵鼻尖蹭過她鎖骨，”愛妃當本王聞不出藥味？”
窗外傳來瓦片碎裂聲。
姜靈月不動聲色的從髮髻裡抽出三寸銀針。
閻逸塵突然甩出盲杖擊落房梁黑影，暗衛悶哼著摔在腳踏上。
姜靈月使出銀針，”銀針有毒叫千機引，會讓他暈厥，醒來之後會腹痛不止。”說完過去扒開刺客衣領，果然在鎖骨找到青雀紋身——和上個月三皇子送來的賀禮匣子內襯花紋一模一樣。
“明日陪本王去趟普濟堂。”閻逸塵扶起她，侍衛也趕來帶走了這個“刺客”。
姜靈月起身從枕下摸出個瓷瓶：”先上藥，怎麼傷就好不全呢？”藥粉灑在他滲血的紗布上時，分明看見男人睫毛抖得比燭影還亂。
“十天一小刺，二十天一大刺。你說這要你命的，怎滴還給你留著喘氣的時間呢。”姜靈月打趣著。
閻逸塵低頭被她的說法逗笑，“因為夫人醫術高強。”
五更天時暴雨砸碎窗紙，姜靈月蹲在耳房煎藥。
小桃舉著油燈衝進來，裙角沾著泥漿：”小姐要的珊瑚粉，城東三家藥鋪都斷貨了！”
閻逸塵的盲杖突然抵住門框：”對了，夫人怎會有千機引的？”他肩頭落著片溼透的海棠花瓣，分明是從西院翻牆過來的痕跡。
“師傅教的唄。說起這個，剛才我突然想起個事。我師父給三皇子煉過續命丹。”姜靈月把藥罐摔得哐當響，”那藥引子要用活人生祭，和您眼裡的毒絲倒是同宗同源。”
“三哥……？”閻逸塵獨自喃喃。
突然雨聲中混進箭矢破空聲。
閻逸塵扯著她滾進藥櫃縫隙，三支弩箭釘在剛才站的位置。
姜靈月摸到他後背冷汗浸透的中衣。
她扯下腰間香囊塞進他嘴裡，”你傷未好，含著這個能鎮三個時辰疼。”
姜靈月也氣急了，今天怎麼來的這麼密集，站在門口大罵：“沒用的東西，殺又殺不死，給人喘口氣不行嗎！”
天光泛白時，姜靈月蹲在燒成焦炭的藥鋪廢墟里。
“王爺該喝藥了。”她摸出個青瓷瓶晃了晃，”當歸三錢，苦參二兩——”
“摻了半勺砒霜？”閻逸塵精準捏住她後頸，”愛妃當本王嘗不出回甘？”他袖中突然甩出根銀鏈纏住藥瓶，叮噹聲裡混著姜靈月的輕哼。
小桃突然踹翻藥罐。
滾燙的藥汁潑在瓦礫堆上，騰起的白霧裡閃過道寒光。
姜靈月甩出銀針扎進黑影腳踝，刺客踉蹌著撞上斷牆，被閻逸塵的盲杖捅進喉管。
“第七個。”她蹲下來扒開刺客衣領，”又是青雀紋。”染血的指尖突然頓住——紋身邊緣沾著點胭脂，聞著像醉紅閣的玉樓春。
閻逸塵突然扯過她手腕嗅了嗅：”夫人昨夜用的玫瑰膏？”
“這是西市劉記的茉莉香！”姜靈月踹開他盲杖，耳尖卻泛起紅。
三更天偷翻西院牆頭時蹭到的脂粉味，這狗王爺屬狗的不成？
小桃突然扯她袖子：”珊瑚粉！”丫鬟攤開的掌心裡躺著半顆琉璃珠，裡頭凍著抹猩紅——正是南海珊瑚碾碎前的模樣。
暴雨砸在焦木上噼啪作響。
姜靈月突然拽著閻逸塵退後三步，暗衛的刀鋒擦著男人髮梢劈進土裡。
刺客腕間銀鈴叮噹，她反手將藥粉撒進對方眼睛。
“苗疆的蠱奴！”她扯下刺客腰牌塞給閻逸塵，”王爺摸摸這紋路？”
男人指腹摩挲著凹凸的孔雀翎：”三哥養的好狗。”突然捏碎腰牌，碎渣裡滾出顆藥丸，”夫人嚐嚐？斷腸草混著鶴頂紅。”
姜靈月抓起藥丸就往他嘴裡塞：”王爺先請？”
這一天指定是不平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