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宴客廳。
程甄走進宴客廳，差點被這滿牆的金光閃瞎眼。
宴客廳金碧輝煌，兩根出自敦煌的瓷白大理石圓柱立在廳內左右兩側，如同參天大樹。
石柱上的浮雕栩栩如生，飛龍繞柱而上，氣勢磅礴，一副誓要攬日月星河的架勢。
觥籌交錯間，王翼就下了命令。
“如今晉王守衛秦州，晉王軟弱無能，正是大舉進攻，拿下秦州的好時機。”
王翼打了個酒嗝，指著楊夢朝道：“行昭，孤要任你做這次戰役的主帥！”
說著，又指向王施安和林之笑：“仲憂做軍師，安兒做你的副將，隨你一同去！”
話音一落，王翼便伏在炕桌上，連著打了好幾個酒嗝。
幾人面面相覷，心照不宣舉起酒杯喝酒。
程甄站在楊夢朝身邊，心中有些擔憂。
王翼擺明了是想借楊夢朝在秦州軍中的勢力，幫自己拿下秦州，但又怕楊夢朝帶著他的兵，就在秦州反了，他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才安排王施安和林之笑一同去。
說是軍師和副將，實則都是監軍，生怕楊夢朝佔了他的便宜。
但比起這些，程甄更擔心楊夢朝是真的會在秦州反。
前世的結局隱隱刺痛著程甄。
她有好多話想問他，可現在問不得。
王施弗雙手支著下巴看了楊夢朝半天，想起王翼剛剛說要派楊夢朝去打仗，她的心裡就難受。
這才剛遇見，他就要離開洛陽了。
王施弗心中暗下決心：“不管打不打仗，他楊夢朝都逃不出本郡主的掌心，本郡主定要將他拿下！”
楊夢朝側身瞥了程甄一眼，見她眼中滿是擔憂，抬手一招，示意程甄過來。
程甄會意，彎腰俯身朝他靠近。
楊夢朝眼梢一抬，語氣溫柔道：“阿甄是在擔心我嗎？”
程甄微微頷首，臉上泛起紅暈：“嗯。”
楊夢朝嘴角勾起一縷笑，安慰道：“阿甄不用擔心，吾自有妙計。”
程甄詫然，眨巴著眼睛看向他。
許是兩人湊得太近，空氣中氤氳著楊夢朝身上好聞的氣息，程甄的臉愈發紅了。
楊夢朝胸有成竹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說罷，楊夢朝正起身子，繼續喝酒。
哼！
賣關子可恥！
程甄悻悻然直起身子，依舊站在他身邊。
楊夢朝和程甄的互動，王施弗全都看在眼裡，她手一招，問婢女阿黎：“她是誰？”
阿黎瞅了眼程甄，不屑道：“聽說以前是將軍府的暗衛，一個小奴隸，不值一提。”
王施弗聽後身子一鬆，白了程甄一眼，伸出纖纖玉指，飲了口酒道：“我當是誰，原來只是一個小奴隸。”
一頓酒足飯飽後，聞如初忍不住說道：“說起打仗，我想起這次在青州遇到的一件趣事。”
眾人目光齊聚在聞如初身上，翹首以盼。
“那時援軍未到，我被敵軍一路追殺到一片野林。”
“野林沒有被開墾過，裡面有瘴氣，就連當地人都不敢隨意進去，一不小心就會丟命。”
“一邊是敵軍，抓到就是死，一邊是野林，進去也是死。”
“我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衝進野林，敵軍見我進野林，料想我活不了，他們也不想犧牲自己的命，就撤了軍。”
王施弗驚歎道：“如初哥哥，沒想到這次青州之戰如此險象環生，難不成野林裡沒有瘴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聞如初繼續說：“野林裡的確有瘴氣，我也的確中瘴氣昏倒了。”
王施弗張著嘴巴，難以置信道：“啊…”
聞如初眼神變得溫柔起來：“幸運的是，有一位女神醫救了我。”
眾人眼睛一亮。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還沒死，躺在一個獵屋裡，身上的刀傷都被處理後包紮起來。”
“然後，我就看見一位女子走進獵屋，遞給我一碗藥。”
“她長的實在是太美了，那句話咋說的來著…”聞如初絞盡腦汁，“哦，對，眼眸宛若星辰，她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樣閃耀動人。”
“氣質卻又是那麼地清冷、高貴、優雅，我一下子就陷進去了，都忘記接她手裡的藥。”
王施弗聽得津津有味，追問道：“然後呢，然後呢？”
聞如初陷入回憶，頷首傻笑：“然後她就說，喝嗎？”
聞如初一個勁傻笑，王施弗目光呆滯：“不就是一個‘喝嗎’，如初哥哥你至於笑得這麼…花枝亂顫的嗎？”
聞如初眼神認真：“我沒想到她人長的那麼好看就算了，就連聲音也那麼動聽，那句話咋說的來著…”
“那個如聽仙樂…啥來著？”
王施弗無奈道：“如聽仙樂耳暫明。”
聞如初指著道：“對，就是這個如聽仙樂耳暫明！”
程甄饒有興致地看著聞如初講故事，楊夢朝卻一直在看她。
“在離開前，我表明了我的心意，說想要娶她，但是被她拒絕了。”聞如初神情低落。
“臨走前，我想問她的姓名，結果你猜她怎麼說？”聞如初的眼神甜蜜又苦澀。
眾人翹首以盼。
聞如初壓著嗓子，故作清冷道：“救死扶傷乃吾本性，至於吾名，干卿何事。”
程甄小聲道：“好有個性的女子，我喜歡。”
楊夢朝眼神一愣，揶揄道：“阿甄若是喜歡，我以後倒是可以幫你引薦下。”
程甄眉間微蹙：“將軍知道這名女子是何人？”
楊夢朝：“也不完全知道，猜的。”
程甄還沒問是誰，聞如初又道：“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遇見她，要是能再遇見，我定要追到她，娶她為妻，要是遇不到，我就終生不娶。”
王施弗驚詫道：“如初哥哥，倒也不必如此痴情吧。”
“我認定她了，就想娶她，只想娶她！”
聞如初垂著眸子，眼底滿是遺憾和悵然，拿起酒壺，猛灌自己。
程甄：“倒是個痴情人。”
沉默大半個晚上的林之笑突然開口道：“痴情還是薄情…還很難說吶。”
程甄和楊夢朝看向他，神色困惑。
林之笑神色淡然，目光犀利，像是能洞察萬物：“他眼裡的遺憾與悵然不像是一天兩天就能形成，倒像是多年的心結。”
楊夢朝：“林兄何意？”
林之笑神色漠然：“隨口一說罷了。智者不入愛河，一旦愛上了，憂和怖就都來了，好沒意思。”
楊夢朝好奇道：“難道林兄日後不準備成婚？”
林之笑坦然道：“正有此意。”
楊夢朝：“……”
程甄：“……”
許瀾：“……”
這是碰上真和尚了？
見林之笑不準備往下說，楊夢朝也沒多問。
程甄俯身貼近楊夢朝，小聲道：“將軍，你還沒告訴我，你猜的那名女子是誰？”
楊夢朝嘴角勾起，臉上浮現醉意，聲音低沉酥軟道：“回去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