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劍乃是我無極宗鎮山之寶。”
“師弟豈能擅自決定昆吾劍的歸屬！”
為首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白色道袍，身材魁梧，鬍子濃密而長，說話時眼睛微眯，不怒自威。
這人是無極宗的大長老。
大長老的語氣冰冷，含著怒意。
要不是裴妄這孩子找到他，他竟不知道玄虛會做出這種荒唐事！
置宗門於何地！
置規則於何地！
“就是，三師兄太武斷了，讓我們這些師兄弟如何自處。”
“無極宗並非一言堂！這樣的大事必須商量著來。”
“師弟，你糊塗啊…”
大長老說完，他後面的人爭著開口，話裡話外都在表達不滿。
玄虛搭在謝芙玉肩膀上的手攏緊了幾分，眼底掠過極淺的不耐。
輕啟薄唇，聲音卻依舊如冰泉寒冷透徹，仿若不沾染半分情慾偏私：“昆吾劍只聽天命之女調遣。”
“給予謝芙玉合乎情理。”
謝芙玉收起臉上的笑容，躲在玄虛仙尊的身後，神色委屈的同時還不忘悄悄對著季明殊挑眉。
季明殊的目光只是長久落在玄虛仙尊的臉上。
記憶中那道風光霽月，給她新生歸宿的身影正在破碎消散，連同那些她以為的美好回憶。
她從未見師尊有過私心，除了今日。
原來天下敬仰的玄虛仙尊也不過如此，照樣為了一狐妖丟了自己的道。
“天命之女？那季明殊也是天命之女。”
“雖然季明殊如今是個修為盡散的廢人，師弟總不至於偏心至此。”
三張老拄著降魔杖兩步走到最前面，面色不善：“況且誰說昆吾劍只聽天命之女調遣！”
“身負氣運者都有可能使用昆吾劍。”
“我無極宗人才輩出，既要為昆吾劍選擇主人，何不給所有弟子一個機會。”
“只有如此這般，才算公平公正。”
三長老這番話說完，殿內的其他長老全部點頭附和。
那可是昆吾劍！
傳說中的第一神劍，誰不想要！
神劍不凡，並非常人能得，哪怕當年天才如季明殊也不過只能調遣而非契約。
儘管如此，他們也要試上一試。
再不濟也要神劍仍高懸太華山，絕不可不明不白成了誰的私有物。
殿內長老態度堅決，關於神劍之事寸步不讓。
季明殊的目光穿透一眾長老落在同樣站在角落的裴妄身上。
少年黑衣森然，幾乎快與角落的灰暗融為一體。
似是有所察覺，抬頭與她對視，又很快移開視線。
那雙淒冷的眼睛在看向她時也沒有絲毫的起伏，麻木冷淡。
是他嗎？
這些長老來的如此之快，絕不是巧合。
為什麼？
裴妄…也想要這昆吾劍？
季明殊收回目光，裴妄如何與她無關。
她只知道，這是個機會。
殿內的氣氛逐漸劍拔弩張，長久的沉默之後，站在高位的男人微微頷首。
“既如此，三日之後，太華山下，擇昆吾之主。”
玄虛說罷，安撫地輕拍謝芙玉的肩膀。
形式罷了，他會助阿玉名正言順擁有昆吾劍。
得了想要的答案，大長老冷哼一聲，拂袖準備離開。
三長老卻將降魔杖重重往地上一砸，拉長了聲音：“等等！”
“季明殊，你手段殘忍，欺負同門，認也不認？”
短短兩句話，將所有的目光拉向長生殿的最角落。
不少人眼中都浮現煩躁之色，又是季明殊。
這個季明殊，仗著親傳弟子的身份，還有朝歲宮的姻親關係，這兩年來行事跋扈，無惡不作。
可惡程度令人髮指！
剎那間，季明殊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或煩躁、或輕蔑的視線匯聚在一起，滾燙驚人，足以讓人自慚形穢。
偏偏少女不為所動，神色如常，只揚聲道：“不認。”
三長老冷笑，輕拍雙手，長老們紛紛兩邊散開。
白袍染血，面色蒼白的外門弟子捂著丹田，踉蹌著跪下：“季明殊斷我本命劍，害我跌境！”
“還望諸位長老替我做主！”
趙鈞滿臉憤怒，他狠狠瞪了季明殊一眼，將頭重重磕在地上：“求仙尊做主！”
該死的季明殊！
他好不容突破築基，如今修為已跌至煉氣。
他說的哪句話不是真的？
捧高踩低是人的本性，落魄活該被人欺負！
他有三長老撐腰，倒是季明殊，聽說早就不得玄虛仙尊青睞了。
三長老：“季明殊，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嗎！”
他狹小的倒三角眼微微眯起，語氣滿是詰問之意。
這個季明殊…
畢竟曾是天命之女，身負氣運異於旁人。
有關於昆吾劍之爭，還是把她踢出局才足夠安心。
“他觸犯宗門規定，我只是按規矩教訓他。”季明殊直視三長老的眼睛，語氣不卑不亢。
說話間，手中留影石漂浮。
方才登天閣前的畫面轉瞬被投映在半空之中。
——“未得尊者傳喚，閒雜人等禁止入內。”
——“是又如何！”
——“小師妹善良聰慧……”
趙鈞桀驁的神情，挑釁的語氣被真實還原。
季明殊抬手，擦掉了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語氣哽咽：“是他先故意刁難羞辱。”
“我好歹也是師尊親傳弟子，無端受人冷眼嘲諷…”
“若還是當年，誰敢如此待我？”
季明殊的話點到為止，但提到當年，幾乎所有人的心底都忽地生出幾分愧意。
天下蒼生的責任由一少女替他們所有人承擔。
許是從未見過季明殊示弱，今日少女微紅的眼眶尤其刺目，直擊人心。
大殿之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幾個眼神交匯再避開。
趙鈞死死盯著半空中的影像，怎麼也沒想到季明殊居然用了錄影石。
但那又如何！
她失去的只是自尊名譽，可他失去的是本命劍和修為呀！
玄虛仙尊抬眸，目光穿過人群，輕輕落在季明殊身上。
她一人對峙，一人訴說委屈。
儘管那雙漂亮的眼睛蒙上水霧，看起來有些可憐。
但眼底一片冷靜，好似所有情緒都是偽裝，執拗冷漠。
同樣的目光他在哪裡見過？
詭異的熟悉感連同心臟泛起艱澀的情緒。
不等玄虛仙尊探究，少女抬頭，望向他，面上是欲說還休的委屈。
再看不到絲毫偽裝，也看不到所有情緒後的冷靜麻木。
【叮！師尊好感度＋0.001】
【當前好感度0.001】
系統冰冷機械的聲音在季明殊腦海中響起。
季明殊：？
0.001？
這是人？
“就算你有權懲戒！斷其本命劍，傷其根本，是否太過惡毒！”三長老皺眉，沉聲開口，率先打破平靜。
原本安靜的大殿議論聲再起。
一碼歸一碼，這樣的手段確實惡劣，必須懲處！
面對三長老的詰問，季明殊只低聲重複：“斷其劍，傷其根本…”
少女聲音清透圓潤，如珠玉落盤，餘音繞樑。
片刻的停頓後，季明殊忽的仰頭，嘴角漸揚：“與我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