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片刻停滯，片刻之後急轉直下。
少年猛然掙開少女的手，踉蹌著後退數步，胸膛劇烈起伏，眼尾泛起昳麗的紅。
季明殊收回手，面上笑容不變，心底愈發冰冷。
又是這樣的眼神。
厭惡、噁心、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為什麼不動手？
明明年紀最小，心思卻最重。
裴妄緊緊咬牙，漂亮的面容幾乎扭曲，他死死盯著季明殊的雙眼，恨意勃發。
沒有人開口說話，直到裴妄再次走向她。
這一次，少年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季明殊挑眉，磅礴濃郁的真氣無聲在手心匯聚。
終於…裝不下去了嗎？
裴妄在床邊站定，垂眸時的目光冰冷，淬了寒意。
蔑視和嘲笑的神色讓少年的臉近乎精怪般詭異。
匕首鋒利，閃爍寒光。
季明殊仍在笑著：“小妄要做什麼？”
她睫毛微顫，聲音中是虛假的天真與無知，如泠泠的泉，歡快清透，與這危險的氣氛格格不入。
裴妄：“……”
他眼底恨意迸濺，似是妥協，垂眸不去看少女的臉。
季明殊在等，在等一個最好的動手機會。
卻等到裴妄撩開袖子，露出慘白的小臂。
青色的筋脈微微突起，鬼氣森然。
匕首閃過，很快，鮮紅的血液從刀口冒出順著少年的手腕滴落。
白的似雪。
紅的濃郁。
如同雪中紅梅，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季明殊：？
少年鬆手，染血的匕首掉落在地上，發出聲響。
“咣噹！”
連同遲緩凝滯的氣氛一同撕碎打破，少年單膝跪在床榻上，身體前傾，抬手扼住季明殊的脖頸，強迫少女抬頭。
四目相對之間，心思各異。
季明殊藏在被子裡的手緊緊攥拳，她極力剋制動手的衝動。
等等。
再等等。
她想知道裴妄究竟要做什麼。
無論是善是惡，只有看不透的人才是最大隱患。
少年的手冰冷，連同她的脖頸都如同浸潤在冰水之中。
明明沒有用力，血液的流速都好似緩了不少。
呼吸有些緩慢。
裴妄的手腕高舉，正對準少女蒼白的唇。
季明殊瞳孔驟縮，血液墜落的瞬間掙開了裴妄的束縛。
“噠！”
血液滴落在少女的耳垂，發出微不可聞的悶響。
是甜的。
不是錯覺。
濃郁的甜味在空氣中蔓延，像是誤入馥郁的花海，麻痺人的神經。
裴妄皺眉，他伸手去掰季明殊的臉，任由另一隻手的血液不斷從刀口處湧出。
“啪！”
季明殊反手給了裴妄一巴掌。
“你瘋了！”
她眼底還殘留著沒有消散的震驚，身體已經先一步作出反應。
裴妄的行徑太過詭異無常，次次都出乎她的意料。
空曠的寢殿之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只餘下兩人輕淺的呼吸。
裴妄的臉偏向一旁，遲遲沒有回神。
半晌，抬手輕觸臉頰。
少年的皮膚白皙嬌嫩，只輕輕一碰就會留下紅痕，更遑論季明殊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氣。
左臉頓時紅腫。
不…
不對。
不一樣的。
臉頰逐漸升溫，開始泛起疼。
裴妄的神色卻逐漸複雜。
他猛然抬手，再次欺身而上，靈氣化作繩索想要將少女完全束縛。
季明殊早有防備，早在少年動手之前，便先一步抬腳踹向少年的肩頭。
“裴妄！”
“你放肆。”
修真一階，可抵築基。
裴妄對她又全然沒有防備，踉蹌倒退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拉開了距離，但藥膏的清香卻隨風飄來，縈繞在鼻尖，繚繞勾人。
季明殊翻身下床，手持長劍，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裴妄。”
她沉聲開口，語氣冰冷，夾雜著不悅的情緒。
裴妄伸手捂著肩膀，疼痛讓他恍惚。
面前的少女素色衣裙，衣衫半露，明明香豔撩人，卻讓人生不出半分逾矩之心。
不一樣的。
他說不出區別。
但就是不同。
不同於以往的虛張聲勢，色厲內荏，今日一言一行都恰到好處，勾起他強壓在心底的情緒。
好似他真是以下犯上的逆徒。
不是這樣的——
他不該動搖。
他不是陸懸舟那樣的蠢貨。
他也絕對不會被蠱惑。
裴妄緊緊咬牙，死死盯著少女的臉，明明殺意迸濺恨不得將人碎屍萬段，最終也只是強忍離開。
血液順著少年的腳步滴落，延伸，直到目之所及的盡頭。
季明殊鬆了口氣，她扔了手中的長劍，半晌沉默。
少年看她的眼神太過複雜，強烈濃郁，深沉如山海，不可窺探。
裴妄的血…
有解百毒、滋養身體、延年益壽的功效。
至於為何如此，與少年見不得人的身世和不為人知的過往有關。
相關劇情需要好感度解鎖，季明殊當然不會多此一舉。
她只知道有關於血液的秘密應當是裴妄的逆鱗。
為什麼要給她喂血？
還有，她第一次醒來時，傷口應當也是裴妄處理的。
為什麼…
“查詢裴妄好感度。”季明殊拿起小桌上的茶杯，眼底多了幾分思慮。
【叮！裴妄當前好感度-∞】
季明殊：“咳咳！”
差點被水嗆死。
-∞？
她在小世界也做過攻略任務。
惡毒女配、作死炮灰、白月光….
什麼身份都用過，但從沒見過這麼低的好感度。
這得是滔天恨意。
方才所思所想，全算她自作多情。
【鑑於攻略任務難度複雜】
【裴妄好感度存在上下浮動都會贈送超級大禮包】
季明殊冷笑。
都-∞了，哪裡還有上下浮動的餘地？
–
淨善峰半山腰，潦草的木屋之中，裴妄盯著水鏡。
半邊臉浮腫的嚇人，卻依舊難掩姿色。
“少主！”
魔氣浮動，黑色煙霧之中有一黑衣人出現，單膝跪在裴妄身後。
“何事？”
少年沒有轉身，聲音如鏡湖純澈，又似透亮的冰，乾淨空靈。
水鏡被他揮手打散，空氣中殘餘水汽。
黑衣人：“已尋得鬼赤巫師蹤跡。”
“此魔擅行招魂之術。”
裴妄唇角微勾，眸底翻湧著的深沉之中終於夾雜了些許喜色和瘋狂。
擅行招魂之術？
如此…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