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丟下一句“逆子!不識好歹!”旋即拂袖而去,李承乾揉揉鬢角,總算將這位難纏的主兒送走了。
麗正殿擺了膳,宮人進來請示太子是否前往用膳,李承乾想到自己承諾要陪李象用膳,便起身往麗正殿去。
唐朝的飲食文化,相比二十一世紀,實在是寡淡至極,李承乾隨便吃了幾口,就沒了進膳的慾望。
李象吃得津津有味,蘇氏看丈夫對李象舐犢之情,不禁望了眼自己小腹。同太子成婚一載,相繼遇上太上皇與皇后崩逝,國孝在身不知何時才能有自己的孩子。
李承乾看出蘇氏的心思,唐代女子十二歲出嫁,蘇氏今年不過十三,放在二十一世紀還是個初一小學生,孕育生子多危險。
“皇后殿下十三歲嫁與陛下為妻,十九歲才有了我。你年紀還小,太早生育傷身子。至於孩子,我們總會有的。”
這個年代的女子,孩子就是立身之本。李承乾自己也做過女人,蘇氏的擔憂,他自然能明白。
蘇氏心裡一暖,點了點頭,道:“殿下的好意,妾身都明白。”
古人沒有手機電腦等電子設備可供娛樂,戌時左右基本都睡下了,李承乾來了將近兩個月,基本適應了這種作息,又叫人打了熱水過來泡腳,倒頭就睡。
翌日一大早,李承乾穿戴整齊出了崇明門,同往常一樣在承天門前等候上朝。掃了一眼承天門前沒人,李承乾隨便拉了個侍衛過來問:“今天諸位大臣來的都這樣遲嗎?”
那侍衛滿眼懵逼,呆愣愣道:“回太子殿下,今日休沐,不上朝。”
李承乾:……
二十一世紀牛馬當習慣了,週六肯定不休息,週日休息不保證,以至於他都忘記了古代官員是有休沐的,除非事關緊急,否則不佔用休沐。
百官休沐,不用上朝,張玄素也不會來上課,李承乾當即打道回府,脫了朝服倒頭又睡了個回籠覺。
李世民自甘露殿醒來,洗漱過後宮人擺了膳,張阿難知皇帝昨日被太子氣著了,遂上前來道:“三更前後,承天門前發生了件趣事,或可以博陛下一笑。”
“說來聽聽。”
張阿難一邊試膳,一邊道:“太子殿下一身朝服在承天門前等了一刻鐘左右,眼瞅著到了上朝的時辰獨不見百官,太子殿下還抓了個侍衛問為何不見百官來上朝。”
李世民聞言開懷不已,道:“這小子歇了一個來月,是忘了還有休沐這回事兒。用過膳朕去東宮,好好笑話他一通。”
張阿難頓了一頓,私心覺得皇帝在甘露殿笑笑就行了,太子牙尖嘴利又強詞奪理,他怕皇帝沒笑話成太子,自己憋了一肚子火回來。
東宮顯德殿,李承乾用過早膳,隨手畫了一向古代架子床的草圖,命宮人拿去少府監,先打出三張床來。初唐時期,北方胡人的傢俱尚未普及,偏偏太極宮這地方,位於整個長安的低窪處,夏天溼熱,冬日溼寒,整天席地而睡,用不了一年半載,風溼就得找上門來。
“高明,朕聽說你今日去上朝了?”
李承乾猛的抬起頭來,滿心滿眼都是無語,來串門不提前知會一聲嗎?會嚇死人的!
“臣拜見陛下!”
李承乾上前迎駕,一想到李承乾在承天門外的模樣,李世民嘴角的笑意就壓不住,他走到李承乾身側,道:“工作的時候稱職務,朕在太極殿稱太子,來顯德殿也要稱太子嗎?”
好漢不吃眼前虧,李承乾當即改口:“兒拜見父親。”
李世民滿意點頭,道:“起來吧!”
李承乾喚宮人上茶,依著規矩坐到父親下首。
“休沐都不忘上朝,我兒果然勤勉,有子如此,朕心甚慰。”
李承乾尷尬一笑,道:“睡糊塗了,鬧了一場笑話,讓父親見笑了。”
李世民道:“可人都說睡久了才會糊塗,大郎睡了也沒幾個時辰,怎麼糊塗的連休沐都忘了?”
“此事說來慚愧,父親就別打趣兒了。”李承乾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道:“父親日理萬機,好容易今日休沐,合該好好歇息一日才對。”
“大郎相陪嗎?”
李承乾笑道:“昨兒陪象兒進膳,答應說今兒教他騎射,不好言而無信,恕兒無法奉陪。”
員工和領導在思維方式和認知水平的差異,註定二者不是一個層面的人。
實幹型領導不喜歡虛的,只看績效,事兒幹好就行,廢話少說。
非實幹型領導,話說的漂亮,髒活兒是你的,功勞是領導的,員工靠得太近容易被賣。
所以,除了必要的工作交集,李承乾一般不會主動招惹領導。
何況,眼前這位領導,掌握生殺予奪的大權,危險值直接拉滿。
“正好,朕今日有空,許久沒查大郎的弓馬騎射了。”
李承乾頓了一頓,道:“兒覺得您還是別查了。”
李世民不解:“理由?”
李承乾尷尬一笑:“兒最多挨您一頓打,就怕影響您的心情!”
李世民:……
“聽大郎這個意思,可見是憊懶的緊。”
李承乾道:“先是翁翁後是阿孃,一年時間,兩次國喪,兒受命監國又要服喪守孝,前不久還病了一場,不瞞父親,弓馬之事兒已經許久沒動了。”
提到已故的長孫皇后,李世民臉上一片哀傷之色,他們是患難夫妻,鶼鰈情深,育有三子四女,如今她撒手人寰,往後漫漫長夜值他一人獨守了。
“你母親膝下三子,都是她的骨肉,她生前最是疼你,朕希望大郎能擔起兄長之責,愛護幼弟,友悌手足。”
李承乾垂眸,壓著嘴角的笑意,句句不提李泰,句句都有李泰,不愧是史書蓋章,寵冠諸王的太宗愛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還擊。”
“承乾!”李世民聲音重了幾分,玄武門的腥風血雨至今還籠罩在他心頭,作為父親他說什麼都不願意自己兒子再走一趟他曾經的路。“青雀是你母親的兒子,是你一母同胞的手足。”
李承乾暗暗腹謗:敢情李建成和李元吉不是您老人家一母同胞的兄弟?
“陛下若實在愛重魏王,可以廢了臣另立魏王為太子。”
“你……”李世民拍案而起,怒目瞪著李承乾:“孽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承乾神色淡淡,抬頭對上父親的目光:“陛下也是皇子,皇子沒有成為皇帝的野心,您自己信嗎?”
一句話堵得李世民啞然,他自然知道青雀親近他,除卻父子之情,自然也還有其他的想法,可在他看來,他能夠平衡兩個兒子之間的關係,給青雀寵愛,給承乾權柄,礙不著承乾什麼事兒。
“臣可以購置一批軍械藏在東宮,您叫人搜宮,以謀逆罪處置了臣,事發當日臣飲鴆自盡,絕不讓您背上殺子的汙名。太子妃和象兒受臣牽連,必定會被廢為庶人,失去角逐皇位的資格,遠離紛爭,也能平安終老。”
李世民一肚子火,在對上李承乾那雙平靜如水的眸子時,硬生生被壓了下去。
“無端妄言,真是不嫌事大,哪天非把天捅個窟窿出來,天塌了你才滿意了。”
李承乾笑道:“天塌不下來,就是塌下來了,也還有高個子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