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樣,基於蘇翰親生父母的身份背景——本就是當年隸屬於虎衛的一員,所以範建覺得慶帝的選擇也算合理。
即便如此,對於慶帝真正的意圖,範建依舊摸不清方向。
儘管自己從小就跟對方一同長大,卻從未徹底讀懂過那位帝王的心思。
“讓我接管虎衛營?未免太突然了吧?”
蘇翰略顯驚訝地回應。
慶帝這個老滑頭怎麼會看上自己接管虎衛呢?難道真是因那次擊退宮典引起了他的注意?還是說,在他和宮典的比鬥過程中使用了特殊的功法(如通天籙),跟當下流行的武技格格不入,從而激發了慶帝的好奇?總之,無論如何,蘇翰並未將此事視為困擾,反倒是暗自高興——若是能夠藉此掌控虎衛營,豈非一個絕妙的機會?畢竟,除了自身本領以外,他還掌握著“雙全手”
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不被人察覺的情況下悄然修改他人記憶。
這樣一來,即便慶帝想通過這次機會試探他,最終也只會落得一場空,反而讓自己的實力進一步擴大。
要知道,虎衛營作為直屬於慶帝指揮的三大精銳部隊之一,與其他兩支部隊:黑騎、紅甲騎兵並列。
目前,虎衛營由範建親自統帥,而黑騎歸屬監察院院長陳萍萍管理;紅甲騎兵則擔任皇宮近衛任務。
儘管這些軍隊聽命於慶帝一人調度,但從規模上看,其中以虎衛營人數最少,僅為八十人,卻個個都是修為達到八品左右的頂尖戰士,每人均具備單獨應對數十名普通士兵的戰力。
因此無論怎麼看,虎衛營都可稱為三軍中最精銳的存在。
“翰兒,莫要多言,這是陛下親自交代的話,正式旨意還要等些時日才能頒佈。”
範建警惕地環顧四周,隨即朝皇宮的方向躬身示意提醒道,他知道,慶帝向來疑慮重重,即使在這片宅邸內,說不定也有對方安插的眼睛和耳朵。
“既然陛下希望我去接管虎衛營,那就答應便是。”
蘇翰隨意攤開雙手,毫不在意地說出此話。
事實上,他正期待著慶帝儘快下定決心,好讓自己利用“雙全手”
徹底掌控這支隊伍,並將其變為己用。
到時候這位算無遺策的老狐狸只怕會發現自己這次投資虧大發了!
“罷了……既然你有此心,稍後我會立即安排人前往陛下處報信。”
範建皺眉沉聲應下。
其實心底深處他並不希望看到蘇翰陷入京城的權力紛爭之中。
畢竟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在他的眼中仍是值得珍視的親人,輕易涉獵險途未必安全。
此外,蘇翰的雙親當年為了守護他,雙雙逝去。
範建心中一直對此滿是愧疚,想要有所補償。
這兩年來,蘇翰所展現出的卓越醫術和手下們的高品質實力,範建也看在眼裡。
然而,範建並不希望蘇翰涉足官場,只盼著他能平靜安穩地過完一生。
可是,既然蘇翰已然吸引了慶帝的關注,範建也只能且行且觀了。
只要他活著一天,便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蘇翰與範閒這兩個兒子,哪怕是慶帝,哪怕以生命為代價也在所不惜。
蘇翰輕輕一笑,並未多言。
他對範建確實心懷感激,甚至超過對親生子。
因此蘇翰對範建尊敬有加。
尤其是範閒的事上,範建竟用自己的親生骨肉代替範閒送死。
這恩情豈非已經很深厚了嗎?
接著範建看向範閒,語氣凝重地問:“那再說說你吧,閒兒,你希望自己成為怎樣的人?”
範閒略一沉思後答道:“我只願一生平平安安,財富遍地,妻妾成群,逍遙自在。
說實話,我就這麼庸俗。”
範閒的夢想簡單明確,在他所攜帶的記憶裡,原本是個重症肌無力患者。
他不想爭霸天下,也不想做大官,只想查清楚母親葉輕眉的秘密後,富足安然度完此生。
“那你打算憑藉什麼發家呢?”
範建繼續追問。
範閒開始講述他的秘密——高溫下由砂粒製作透明如水晶的獨特物件。
但無論他說出什麼,範建均予以否定,因為那些早在幾十年前就被葉輕眉實現過了。
範閒聽後頓時又驚又怒:“既生娘,何生兒!”
原來自己母親早就把這些東西發明出來了:白糖、玻璃、肥皂等等,那麼他還怎麼做生意啊?那些大額欠債何時能還完?
看到這一幕滑稽場景,連蘇翰都忍不住笑起來。
“你難道不是早就知道這些都是娘弄出來,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範閒瞪著蘇翰滿臉不滿,感覺自己像個小丑一樣愚蠢。
蘇翰笑著反問道:“你不也是沒問我嘛。”
看著這對兄弟關係融洽的模樣,範建雖依然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卻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
但他注視範閒的眼神里卻閃過一抹惆悵,彷彿回憶起了什麼往事。
果然,範閒的母親葉輕眉就是這樣充滿了奇思妙想之人。
“實際上把你召來京都的主要目的,是要你迎娶長公主李雲睿和林若甫的女兒林婉兒。”
接下來範建語調更加鄭重地說,“陛下旨意,誰能娶林婉兒,誰就能接管內庫權力,這是陛下給你賜予的婚約。”
“我不願意娶林婉兒!就算這是陛下御賜,我也不會答應。
我絕不用自己的未來去換取一個所謂的商號權利,如果非要我娶她的話,我寧願違抗聖旨離開慶國。”
範閒的態度十分決絕地拒絕這項提議,哪怕那是由慶帝親自指定的婚配,他寧可違命不從。
在查明白葉輕眉辭世的真相後,範閒便毅然決然地離開京都。
以他的身手,普天之下哪裡去不得?
…
範建看到範閒毫不遲疑地拒絕,臉色頓顯慍怒,略帶恨意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胡扯什麼?這是陛下指派的婚事,豈能當作玩笑?還想違抗聖旨?你是否清楚,這內庫是你母親畢生心血才建立起來的成果!”
範建望著範閒,語氣愈發失望且憤怒,心內充滿疑惑:“你要理解啊,只要掌控內庫,就能支配無盡財富!迎娶林婉兒可是最佳機遇!”
在他心中,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為範閒謀福祉。
可範閒偏偏不明就裡,為何就不能同意這件好事呢?但見範閒問道,“那您當年與母親在一起,莫非也是貪圖她的錢財?”
話音一落,範閒的表情轉而冷峻。
範建聽聞此言,頓時勃然大怒,“豈有此理!”
但他抬眸再見到眼前與年輕時葉輕眉神韻相似的臉龐,內心又軟了幾分,嚴肅道:“閒兒,你需曉得,我絕不害你,所作所為只望你能好。”
在一旁,蘇翰暗自點頭,認為範建對範閒關懷的確比慶帝更甚。
對於慶帝而言,範閒僅是他佈局前往神廟的一顆棋子;而在範建心裡,他把範閒視若己出。
縱然這其中不少因素源自葉輕眉的情分,但這絲毫不掩他對範閒的摯愛之心。
“父親大人的好意我懂,但我想按自己的方式過這一生,我不想成為誰手上的棋子或工具。”
雖然深切體會到範建對他真切無私的感情,範閒態度依舊強硬明確,並未鬆口答應這門親事。
緊接著,範閒向蘇翰使了個眼神,似是在催促,“大哥,到你了。”
沒等蘇翰開口替他說情,範建凝視著範閒,終歸妥協嘆聲道:“罷了,罷了。
既然你這般牴觸此事,即便老父拼上這張老臉,也得幫你向陛下推辭這場婚約。”
但他同時告誡,“不過希望你日後不要為今日的選擇感到悔恨。”
這席話顯然敲打進了範建作為父親的心坎裡,特別是看到範閒如此排斥的態度,他也實在不忍逼迫孩子迎娶林婉兒進而導致親子關係失和。
與其這樣,不如任由範閒自在舒適地度過餘生,無需擔驚受怕如葉輕眉一般。
旁觀者蘇翰只是笑著搖搖頭,始終保持沉默。
他心底清楚得很,不論範閒最終選擇娶或不娶林婉兒,內庫始終會落入範閒手中——或者說,除了範閒以外沒人能夠接手這份責任,畢竟慶帝需要藉著範閒這步棋找到神廟。
而與林婉兒成婚這件事,也不過是慶帝對外宣稱的一個託詞,這種藉口他可以隨時更換無數個。
“兒子絕不會後悔今日之決定,謝謝父親大人為兒考量。”
待範建放棄施壓,範閒瞬間面露喜色,雙膝跪拜,表示感激。
畢竟讓他娶一個從未謀面的女子確實令他難以接受,即便這婚姻背後蘊藏著內庫權柄也是如此。
範建冷哼了一聲,“哼,起來吧!”
隨手指袖拂了一下,嘴裡唸叨著:“還真是給你好臉了……”
“翰兒,你也成年了,我在這個年紀時已為人夫父。
方才談完範閒之事,現在該議議你的前程了。”
範建轉頭望向蘇翰,眉眼間帶著溫和的笑意,輕撫鬍鬚道:“多年前,你父母臨終之際,與我為你定下了一樁婚約。
現今是時候讓你知曉,我打算將若若許配給你。”
這是蘇翰雙親生前託付給範建的婚事約定。
也是為何範建未曾讓蘇翰改換姓氏的緣由。
因為,在範建心中,蘇翰不單是他認養的兒子,更是未來的乘龍快婿。
“婚事?是要把若若許給我嗎?”
蘇翰聽聞此言,略顯意外。
他忽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自己竟成了故事中的主角。
這麼些年來範建與柳如玉對自己的關照優渥無比。
莫不是從一開始就認定自己是範若若的未婚夫?
……
先前蘇翰總覺疑惑,自己的生身父母即便為救護範建而喪命,也不足以讓範建夫婦待自己這般親厚。
不僅未逼迫自己改姓,反而視如己出、傾力照顧。
原來如此,竟是早已把我當作將來的女婿對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