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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雙姑娘是未嫁之身,長久待在府中恐招人閒話。此人是我從全帝京適齡男子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若你怕對方虧待了阿雙姑娘,不妨將其收為義妹。”
我嘴角噙笑,“夫君可覺哪裡不妥?”
裴霽擱下茶盞,眼瞼低垂,勉強壓下了眉間的不耐。
“夫人辦事向來妥帖。”
我將檔冊往他的方向又推了推,“既如此,那請夫君過目吧。”
他緩緩打開,只掃過一眼,便又摔回在桌上。
面色鐵青,眼中迸出冰冷的怒意。
“你讓賀阿雙嫁給商戶之子?
“士農工商,商最為低賤。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此舉到底是在作踐誰?”
字字句句砸下來,是我從未見過的失態模樣。
我被驚得還未來得及解釋。
門外卻有下人來請裴霽。
“阿雙姑娘自昨夜便時不時嘔吐,到今晌午水米未進,眼下正哭著說水土不服,求爺兒放她回去。”
裴霽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我起身,望著他漸行漸遠的慌亂背影,倚著門框佇立許久。
待眼角的溼潤被冷風吹乾,我高聲吩咐。
“來人,去請太醫,務必不能讓阿雙姑娘有任何差池。”
丫鬟聽雨替我不平。
“姑爺自回來好似變了一個人,之前他從未跟您這樣說過話。
“況且您選的這位陳公子可是皇商幼子,商戶素來子嗣均分產業,便是幼子也能分得不菲的家產,阿雙姑娘只是一介海邊孤女,能得這般姻緣,已是福分。
“姑爺到底在氣惱什麼?”
我轉過身,看向被打翻的茶盞溼了字跡的檔冊。
似是回答聽雨,又似是告知自己。
“他氣惱什麼?
“恐怕是氣惱身不由己吧。”
我和裴霽同時知道太醫的診斷結果。
可他直到深夜,才來到我的房中。
見我床頭仍掌著燭,他似乎有些訝然。
“夫人還沒睡?”
我將重新謄抄一遍的檔冊遞給他,似笑非笑。
“我在反思,這位人選是哪裡不合你的心意。”
裴霽沒有接過,而是伏跪在我床前,將我高舉檔冊的手緩緩扯落。
“賀阿雙,不能嫁給他。”
他掌心冰冷,寒氣傳到我的身上,激起陣陣顫慄。
我垂眼看向他,面色無波。
“為何?”
“她救我當日,難免有些肌膚接觸,若再嫁他人——”
我打斷他,“當今女皇執政,民風開放,女子二嫁尚可。”
說著,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怎麼?單你不同?
“碰了你,就要終身為你守寡?”
裴霽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不是這個意思。”
“既如此,那便明日合庚帖。”
見我翻身要睡,他著急扯住我。
“阿雙——阿雙,已經是我的人了。”
我背對著他不做聲,這份沉默似乎給了他坦白的勇氣。
“我當時頭撞上了礁石,被救醒後便忘了所有事。
“我和阿雙孤男寡女日日在一起,時間久了便成親搭夥過起了日子。”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緊閉雙眼,不讓淚水掉落。
果真如我所想。
在我日夜兼程,四處尋他的那些時日;在我憂心如焚,茶飯不思的那些時日。
他正和另一個女子濃情蜜意,拜了天地。
良久,我剋制住聲音裡的顫抖。
“所以——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