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
朱棣整個人都迷茫的站在那裡，這個時候說機會？
道衍和尚一下子就看出來了朱棣的困惑，當即故作高深的笑了笑，臉頰上卻帶著些許激動的神色：“王爺，說句不好聽的話，換做是您，您此時會如何處理周王、湘王？”
“或者說，如何處理除了周王之外的其他藩王？”
害怕朱棣不能理解他的意思，道衍還特意在“此時”以及“其他藩王”這幾個關鍵詞上加重了語氣，而這樣子的語氣讓朱棣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瓊王他對我們這些藩王並不會如何處理？或者說…..他對藩王的態度和朱允炆不同？”
朱棣的眼睛中驟然之間閃爍過些許亮光。
這是一個很容易就能夠得出來的結論——畢竟若是換做他朱棣，他頂多是救一救自己的兄弟，比如周王——大概率是等到靖難成功時候才去救，回來之後讓周王在京都中過一輩子，然後慢慢削藩。
至於其他的可能會死在這一場劫難中的王爺？
關他朱棣什麼事兒。
朱允炆把這些人處理了是好事，把他們處理了，朱棣自己就不用髒了自己的手了。
殺害自己的親兄弟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君不見當年的太宗皇帝李世民？
哪怕是將貞觀之治變成了大唐第一盛世，哪怕是成為了七世紀亞洲最強的碳基生物，哪怕是讓大唐萬國來朝、被蠻夷們尊稱為“天可汗”，也始終洗刷不乾淨他身上那“囚父殺兄”的髒汙？
哪怕許多人都認為李世民應該進行玄武門之變，不能等死，可依舊是有一批人覺著李世民名聲有汙，這個事情做的不地道。
而青史昭昭，哪怕是如同太宗皇帝一般，都無法改變史書中記載著的這一事件。
只能功過任由後世評說。
所以，如果對藩王這件事情有什麼意見、想要處理掉藩王，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坐著看朱允炆發癲，甚至不需要有什麼動作——只需要暫時隱藏起來，不要前往京都、不要出手救那幾個藩王。
等到朱允炆把“黑手”伸向自己的時候，在起兵靖難。
如此一來…..後患沒了、討伐朱允炆的“名義”也有了，之後靖難不是順理成章？
哪怕史書上寫上幾筆，大可以春秋筆法一下嘛。
“可，瓊王難道就看不出來藩王的禍患麼？”
“若是能看出來，怎麼可能不出手解決呢？可若是出手解決，此時這樣子做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道衍也是皺眉。
此時，就算是他都有些看不清楚朱允熥的打算了。
…. …..
與他一樣看不清朱允熥打算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比如躲起來裝死的朱元璋。
朱元璋在大殿裡面來回的走動著，臉上的神色卻全然都是迷茫和困惑，他不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臭小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藩王，到底是削還是不削？”
“若是不削，難道就這樣子放任諸王？”
事實上，在假死之後看到朱允炆以及即將發生的瓊王靖難、乃至於燕王靖難的事情之後，朱元璋對自己當時的決定也有些後悔。
或者說事實上更應該說是“迷惘”。
一向堅定的朱元璋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錯了，是否不應該給藩王如此大的權力？自己看似是為大明好，給大明留下來了好幾重“保護障”，是否實則是給大明戴上了枷鎖、甚至是在大明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若藩王之事不改，後世的皇帝應該如何自處？
所以在經過最開始朱允炆準備削藩時候的暴怒後，朱元璋迅速開始以一個皇帝的視角去思考這件事情。
他心中的憤怒也逐漸的平靜了下來。
對於朱允炆來說，削藩似乎的確是一個更為正確的選擇——因為朱允炆壓不住這些藩王、而成為一個皇帝的直覺和天然的政治敏感度，也讓他想要收攏權力。
就好像是他朱元璋當初建立了大明之後所做的一切一樣。
廢黜丞相制度、設立五軍都督府、設置三司等等等等，一系列的問題不還是為了收攏中央集權？
他自己都這樣子做了，憑什麼要求自己的孫子善待自己的兒子？
還是那句話，在自己爹手下當王爺和在自己侄子的手下當王爺，那是不同的。
至少——爹會打你、罵你、但大部分的時間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了你，但侄子可不一樣。
你佔據了這麼豐沃的土地，那我的兒子怎麼辦？
所以你還是去死吧。
可當朱允熥救下這幾個王爺的時候，朱元璋又開始糾結了。
“唉——”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輕聲問道：“那個臭小子到哪了？”
蔣瓛在陰影中出現而後說道：“啟稟陛下，瓊王殿下，已經快要抵達南京城了。”
是的。
即將抵達南京城！
“這麼快？”
朱元璋驚訝的看著蔣瓛，神色中有些陰晴不定：“做一些準備吧。”
“屆時看看情況，若是這小子壓不住那一群刺頭，朕便出現。”
“若是能壓得住….能讓大明走上正軌的話….”
朱元璋有些猶豫和糾結。
他並不是放不下權力的那種人，此時的糾結只是因為在思考自己到時候是就這麼“死了”，還是出現？
猶豫了半天也沒有答案，只能說道：“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 ….
洪武二十五年，冬。
歷史中屬於朱元璋的最後一個冬天，大雪從天而降，落在地面上，一片白雪皚皚，當真是十分漂亮。
朱允熥騎在馬背上，遙遙的望著遠處的南京城。
他的神色複雜。
身邊，周王、湘王、乃至於岷王等人都看著那南京城，有些不敢踏入，他們不知道自己踏入之後….迎接的會是什麼。
是父親的屍體？
還是父親失望的眼神？
亦或者是別的什麼？
更甚至…..是空空蕩蕩。
沉默了一瞬之後，朱允熥輕聲道：“走吧。”
“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是要面對的。”
…. …..
奉天殿
黃子澄、方孝孺、齊泰三人站在那裡，正在與朱允炆商討著什麼。
忽而。
一隊士卒湧入奉天殿中，手中帶著兵器，在朱允炆慌張而又惘然、方孝孺震驚的神色中，這群人悍然將朱允炆捉了起來！
“你們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