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夏,京城司家。
“江浸月,我媽的葬禮才結束,你就這麼急不可耐嗎?”
男人背對著床穿衣,聲音冷漠又諷刺。
江浸月還處在迷糊中,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冷不丁聽到這話,她眼睫微顫,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看去。
司敬北緊實的背脊剛好被遮擋,上面還有她留下的觸目驚心的血痕。
眨眼間,他身上的衣物已經穿好,沒有一個多餘的眼神,抬步就想走。
江浸月急忙出聲,嗓音乾啞,
“不是我乾的。”
司敬北腳步微頓,仍舊沒有回頭,好像多看她一眼就是髒了自己的眼睛。
他聲音裡含著對母親離世的悲痛,以及對身後女人無盡的厭惡:
“我媽已經被你害死了,你最好安分一點,再有下次,我不會忍你。”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門。
房門被大力關響,江浸月被震得耳朵發麻,她像是無知覺般呆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再抬眼,淚珠浸沒在大紅喜被上。
紅得刺眼的喜被氤氳出一灘墨色的痕跡,同江浸月的心,裂開了一道口子。
兩張獎狀般的結婚證孤零零躺在床頭櫃上,鮮紅的章印似還未乾透,就這麼血淋淋地昭示著這場婚姻的倉促和荒唐。
想到男人發了瘋似的猩紅眼神,以及她奮力都掙脫不開的桎梏,江浸月渾身顫抖。
她用力抱緊了自己,白皙手臂上的痕跡恐怖又曖昧。
她不傻,司敬北當時的狀態明顯不對勁,毫無理智,腦子完全被慾望佔據,像是發了情的野獸,低吼撕咬著。
江浸月很疼,但她已經習慣了疼。
更何況,對司敬北來說,她不再是寄宿在自家的妹妹,而是害死母親的罪魁禍首,也沒什麼好憐惜的。
來不及多想,江浸月抹了把眼淚便要起身穿衣,她是被司敬北拉進房間的,衣服也早在掙扎中被撕壞,只能堪堪遮住身體。
樓下吵吵鬧鬧,參加葬禮的眾人還未散去,江浸月不敢就這麼出去,她的房間在二樓最裡間,離司敬北的房間有好些距離,要是被人看見,司家幾個伯母怕是又要說她丟了司家的臉。
可讓她穿司敬北的衣服?
江浸月不敢。
司敬北最討厭別人觸碰他的東西,整個司家,除了方姨,誰都不敢進他的房間。
就在江浸月想著要不要就這麼衝出去時,樓下傳來引擎發動聲。
走到陽臺邊,江浸月恰好看到駕駛室內,司敬北那張面如冰霜的黑臉。
看著吉普車走遠,江浸月鬆了口氣,抿唇打開衣櫃,清一色的軍綠,一件件疊得板正。
她小心拿了件不顯眼的外套罩住自己,剛想開門,忽地聽見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兩道腳步聲在慢慢靠近。
“敬北哥都走了,怎麼不見浸月出來?”
“誰知道那臭丫頭死哪兒去了,樓下這麼多長輩,也不知道出來打聲招呼,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
“小妍,你別這麼說,浸月畢竟是在司家長大的,也算是你姐姐。”
“哼,她算什麼東西,她不過就是寄養在司家的一條狗,要不是有小嬸,她哪裡會有現在的日子,偏偏小嬸還被她害死了。我瞧她就是個掃把星,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要被她給剋死,曼青姐,你可得離那個女人遠一點……”
女孩憤憤的聲音還在繼續,沈曼青卻沒接話,雙手在暗處死死攥緊。
司敬北離開時的樣子浮現在眼前,男人脖頸處明顯的抓痕就像巴掌一下下扇在她臉上。
該死的江浸月,這明明是她為自己籌劃的機會,卻被這個賤人搶了先。
當親眼看著心愛的男人急迫拉著別的女人進屋,親耳聽到那曖昧急促的喘息。
沈曼青眼裡的怒氣和淚意再也忍耐不住,恨不得當場破門而入,將毀她好事的江浸月赤裸裸地暴露在眾人眼前。
但她不能這麼做,敬北哥也在房裡,她不能讓敬北的名聲受損。
好不容易等到兩人完事,司敬北也憤然離開,她早就咬酸的牙才得以緩息,充血的眼睛直直盯向司家二樓,
“賤人,今天就讓大家都看看你這狐媚樣子!”
腳步聲漸漸靠近,房間裡的江浸月急得額頭都冒出了一層細密汗珠,她聽出了門外兩人的聲音,除了司敬北最小的堂妹外,還有沈曼青。
沈曼青喜歡司敬北,江浸月一直都知道。
整個大院裡,喜歡司敬北的女孩多得數不過來。
當然,她也算一個。
沈曼青平日在長輩面前裝得乖巧,私下對她又是另外一副嘴臉,江浸月知道都是因為司敬北對自己親近。
今天這事發生得蹊蹺,司敬北在床上的狀態明顯不對勁,再加上現在沈曼青帶人來圍堵她,江浸月幾乎是瞬間就猜出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但眼下早已沒了時間,這間房裡發生過什麼長眼睛的都能看明白,如果被人發現她在司敬北的房間,那她身上又多了條白眼狼的罵名。
走廊上的兩人已經敲響了江浸月的房門,房門卻遲遲未打開。
沈曼青自然知道江浸月此時不在房內,她一把拉住還在罵罵咧咧的司敬妍,幾乎是迫不及待想要看江浸月出醜,
“小妍,我剛剛好像聽見敬北哥的房間裡有響動。”
司敬妍皺眉,
“你是說江浸月在三哥房裡?”
還沒等沈曼青說話她就先一步否定,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敢進三哥的房間,曼青,你肯定聽錯了。”
“聲音真的是從敬北哥房裡傳出來的,不信你過去看看。”
沒給司敬妍反應的機會,沈曼青將人拉著到了司敬北的房間。
她的手已經搭上了門把手,司敬妍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曼青姐,三哥的房門可不是我要開的,到時候三哥怪罪起來,我可幫不了你。”
想想三哥那冷得殺死人的眼神,司敬妍莫名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她還想再勸兩句,就見沈曼青已經將門把手擰到了底。
就在房門即將被打開的剎那,走廊盡頭,江浸月乾澀的聲音響起,
“你們……是在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