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許靖央面上泫然欲泣,可心中極冷,一片平靜。
上輩子她被下了軟骨散,許鳴錚活生生掰斷她十根手指的時候,就曾在她耳邊說過——
“你不嫁幽州,哪來豐厚聘禮,我又怎麼瞞著爹孃,填上那萬兩白銀的窟窿!”
那時候許靖央才知道,許鳴錚染上了賭癮。
起初他只是好奇,後來許柔箏給他銀子,讓他去豪擲千金,他就再也脫不掉這個惡習。
從一開始的五百兩,到後面的一千兩,再到越來越多,最後欠了一萬兩的白銀!
賭坊抓住他這棵搖錢樹,逼他還錢,否則就要上威國公府去鬧。
許鳴錚害怕了,想要跟家中坦白的時候,被許柔箏攔住。
是許柔箏告訴他,只要許靖央遠嫁幽州富商,他們會給予豐厚的聘禮,到時候從中扣留一部分,就能幫他還上賭債,並且父母也不會知道。
所以許鳴錚動手的時候,才會那樣利落。
在他眼裡,許靖央是個沒有價值的人,能換來錢財就是她唯一有用的地方。
眾目睽睽下,許鳴錚冷汗直冒。
“我,我……”他說不出來。
一直沒說話的蕭賀夜聲音沉冷:“敢對親姐姐動手,卻不敢說原因,這般懦弱,不太像你長兄。”
許夫人向來護兒子,她當即急了:“你到底是什麼人,上別人家裡來撒野,踹傷我的錚哥兒,現在還出言侮辱,這到底是誰家的規矩?”
若是平時,她還能冷靜處理。
可今天發生的事種種都不如意,還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許夫人已經自亂陣腳了。
“放肆!”剛剛還笑呵呵的崔尚書,陡然語氣嚴厲地呵斥,“這是寧王殿下,豈容冒犯?”
眾人譁然。
今日到場的朝廷大員,不過就只有戶部侍郎高大人,還有戶部尚書崔大人。
唯有他們二人見過寧王的模樣。
許家人聽見寧王兩個字的時候,目光錯愕。
威國公最先回過神來,帶頭跪拜:“參見寧王殿下!”
呼啦啦的,四周人跪了一片。
許靖央剛要跪,卻被蕭賀夜扶住了。
她微微詫異,抬眸看去,蕭賀夜並沒瞧她,只是不動聲色收回了手。
“許夫人,你對本王的規矩有什麼意見,不妨說一說。”
“王爺息怒!臣婦不敢!”許夫人臉都白了,幾欲昏死過去。
她被青嬤嬤頂著身子,才沒有暈倒。
寧王是皇上的小兒子,多年領兵在外,是除了太子以外,威望最高的皇嗣。
說寧王沒規矩,除非她是活膩了。
“所以,你到底為何要對親姐姐動手,這是許府教的規矩麼?”蕭賀夜的眼神,再度落到了許鳴錚身上。
許鳴錚已經兩股戰戰,嘴唇都失去血色。
他有勇無謀,容易被人激怒,且膽氣不足。
這個時候對上氣勢凜然的寧王,他快要嚇破膽。
許柔箏突兀地磕頭,聲音哽咽。
“王爺,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害了錚哥兒,我入族譜,惹得大姐姐不開心,錚哥兒幾次想幫我解釋,都沒成,上次還被大姐姐打傷了。”
“這次也是為了我,竟敢動手……大姐姐,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錚哥兒是我們的弟弟,你別怪他。”
許鳴錚一頭冷汗,像是忽然冒出了水面的溺水之人,終於找到了方向。
“對,對!”他急忙附和,“我不過為柔姐姐說了幾句話,大姐姐就生氣了,她說柔姐姐是來路不明的野種,我生氣她罵的如此不堪,才忍不住動手,都怪我太沖動了。”
找到主心骨的許鳴錚,學會了辯解,還順手給許靖央編撰了莫須有的罪名。
許夫人也跟著指責:“靖央!你為什麼就是學不會大度一些?現在大家都看到了我們的笑話,難道你就滿意了嗎?”
“母親,您相信他們的這些說辭嗎?”許靖央語氣靜靜的。
無論他們多麼聲情並茂,淚水簌簌地控訴她的惡行,她始終保持著冷靜。
許靖央:“你們從未將柔箏要入族譜的事告訴我,我又怎麼為此生氣呢?”
眾人譁然,許夫人臉色微微一變。
她把這茬忘了。
不過,許夫人只是亂了一瞬,就穩了下來。
用乳母的消息把許靖央故意引誘出府的人,是青嬤嬤,這件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就算今天許靖央說破天都沒用,她不承認便是。
“靖央,你別撒謊,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看她當真不知道!”許家大老爺拄著柺杖走了出來。
許夫人看見他,臉色陡然變得奇差無比。
許家大老爺把來許府時碰到許靖央的事,當眾說了一遍。
他反問許夫人:“若靖央知道,她怎麼可能獨自一人去找乳母?二弟妹,這件事你們辦的太不厚道!”
許大老爺性情耿直,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了,許靖央父親許撼山,倒是神色鐵青。
他盯著許夫人,不發一言,責怪的眼神卻已經說明了全部。
事已至此,許撼山只能站出來,向寧王拱手。
“王爺,都怪臣教導無方,內宅出了這樣的亂子,實在是臣的罪過。”
“可祖宗大事不能糊弄,起壇儀式馬上結束了,待今日過後,臣一定好好教導自己的家人。”
說著,他又向周圍的人拱了拱手:“叫諸位親朋看笑話了,還請海涵。”
言下之意,還是要將許柔箏先納入族譜。
畢竟就算場面再混亂,寧王再不滿,可許柔箏沒做錯什麼,他們挑不出她的問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短促的哨音突兀地響起。
別人沒聽見,可是許靖央卻聽見了。
只過了幾個眨眼的瞬息,便有一道黑影從天空中直撲而下,朝許柔箏飛去。
“啊——!”許柔箏一聲慘叫,躲避時踩著裙襬,摔倒在地。
“是柔箏小姐養的紅尾鷹!”不知哪個僕從喊了聲。
那紅尾鷹盯準了許柔箏的鴿子紅耳墜,尖銳的利爪又抓又撓。
許柔箏雙手緊緊地護著臉,哭聲淒厲。
許夫人急得不行,指揮家僕:“還不快抓住那鳥!”
夏早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勇敢地拿著掃帚驅趕紅尾鷹。
那鷹被逼得到處亂飛,直至砰的一下,撞倒了馬上要燃盡的香壇。
年事已高的許家族老倒吸涼氣。
他直呼:“不吉利啊!真是不吉利!香火未燃盡,祖宗不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