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死
她怔愣片刻,抓住來人,“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那人看看左右,有些不好意思,壓低聲音道:“好像是有個女知青報案,說你哥誘姦她……但我就是聽說……”
陳曉棠搖頭:“不可能,我哥不是那樣的人。”
她摘下圍裙:“不行,我要去縣裡,聽聽他怎麼說的。”
“可是現在你見不到人,我們都見不到,公安那邊讓你給他準備點日常用品,然後等通知就行了。”
周子軒上前一步:“你還是先準備吧,要是你非要去縣裡,我陪你去。”
陳曉棠想要拒絕,但此時心急如焚,就沒再說什麼。
來人把陳曉棠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陳哥說自己被冤枉了,能證明他清白的是一個軍用水壺,他說你知道那個水壺在哪,水壺裡的水千萬不要倒掉,他讓你把那個水壺交給公安。”
“嗯”,陳曉棠輕輕點頭。
陳曉棠佯裝鎮定,回家給陳樹生收拾行李。
她不斷地找那個水壺,周子軒狐疑地問她:“曉棠,你在找什麼?”
她淡定道:“沒什麼。”
她想起陳樹生傳給她的那句話,等周子軒走後,她到後院,在柴房的一個角落裡摸到了一個軍用水壺。
夜裡,她一直睡不踏實,不斷夢到三年前的那件事。
那時孫雯婷經常去陳家,對她也很好。
但是有一天不知為什麼,孫雯婷就不再理她了。
村裡有人說孫雯婷會嫁給陳樹生,也有人說孫雯婷不檢點的。
春節過後,孫雯婷再也沒來石橋村,他們才知道她自殺了。
陳曉棠從夢中驚醒,因為她想起當時陳樹生用的就是這個水壺。
而此時她再一摸,枕邊已經空無一物。
她心中一驚,想起水壺三年前就被藏起來了,孫雯婷的事情也在三年前,昨晚周子軒一直在她家,找理由不想離開,她大約猜到水壺就在周子軒那。
她立刻去了知青點,孫雪薇卻把她堵在了門口。
“你讓一下,我要見周子軒。”陳曉棠儘量用平穩的語氣說。
“找他沒用,水壺在我這。”孫雪薇聲音裡帶著笑。
“把水壺還給我”,陳曉棠聲音有點顫,“讓周子軒出來。”
“這恐怕不行,後山那個山澗你知道吧,我不小心把它掉那裡面了。”
“還多虧了你啊,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說陳樹生是不是有個好妹妹?”孫雪薇笑聲尖銳。
陳曉棠不自覺地發抖,“周子軒知道嗎?”
孫雪薇得意道:“你說呢?他只愛我姐一個人,你不過是他復仇計劃的棋子罷了。”
“陳樹生無辜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姐因他而死,我姐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他固執古板,非要卡著回城名額不給我姐,沒讓他跟我姐一起去死已經算是放過他了。”
“當年知道這件事的知青不少,他們都是我姐的證人,你覺得你哥哥能逃脫法網嗎?”
陳曉棠淚流滿面,她踉蹌上前,卻被孫雪薇推倒在地。
遠遠地周子軒趕來,忙上前扶著陳曉棠。
陳曉棠聽到他的聲音,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水壺呢?是不是你拿了?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周子軒看見滿臉淚痕的陳曉棠,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說:“我們先回去,我給你解釋。”
“我不需要,我只要那個水壺!”陳曉棠聲嘶力竭。
周圍聚集了不少知青和村民,他們竊竊私語著。
“陳支書好像被人告了,是強姦罪,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就說當年陳樹生不清白,人家大城市的姑娘會看上他,主動投懷送抱?肯定是他見色起意。”
“聽說孫雯婷肚子都大了,一屍兩命,造孽啊。”
“對了,我這倒有一樣東西你可能想要。”孫雪薇笑著遞給她一張紙。
“哦,我才想起來,你是瞎子嘛,我給你讀,石橋鎮衛生所婦產科,掛號人,陳曉棠。”孫雪薇放開聲音,緩慢而清晰地讀道。
陳曉棠如遭雷擊,愣在當地久久回不過神。
“我想問問你,你一個黃花大姑娘為什麼掛婦產科的號?”
四周的人議論的聲音更大。
“我說陳樹生的妹妹也有問題,長得一副狐狸精模樣,一天唱來唱去的,看不著東西還不忘勾搭人。”
“不是前不久還被人發現在蘆葦蕩裡,衣衫不整,估計早就失身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
“我原來看她可憐,還去她家提親,被陳樹生給拒絕了。現在想起來,幸好幸好,不然家裡娶個失身的女人回來,是要倒八輩子黴的。”
周子軒一把攔住孫雪薇,低聲道:“差不多得了,陳樹生已經進去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當即甩開周子軒的手:“不想怎麼樣,你就不好奇嗎?”
“說吧,是哪個野男人?”孫雪薇聲音中帶著挑釁。
“怎麼,不能說?不會是陳樹生吧?”孫雪薇笑得意味深長,“畢竟他有前科。”
陳曉棠聽到這句話,怒火直衝頭頂,上前一步抓住孫雪薇就踢打起來。
孫雪薇臉上瞬間出現了幾處血痕。
周子軒嚇了一跳,連忙抱住陳曉棠,回頭吼道:“還不走?”
孫雪薇依舊淡定:“惱羞成怒了?可是憑什麼你過正常的生活,我卻家破人亡呢,這是陳樹生的報應。”
陳曉棠不斷廝打咒罵,可是她被周子軒禁錮得無法動彈,暈了過去。
周子軒將陳曉棠抱回陳家,一扭頭就看見跟他關係不錯的那幾個人。
“子軒,你不會真的喜歡她吧?”幾人遲疑道。
“怎麼可能,她人事不省地躺在路上,我總不能看著她那樣吧,我還沒那麼卑鄙。”周子軒在廚房找糧食,一副要做飯的架勢。
“現在陳樹生進去了,證據也毀了,陳曉棠名聲也臭了,咱們也算給雯婷報仇了,你還留在這幹嗎?”
聽見“雯婷”兩個字,周子軒身形一僵,扭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陳曉棠,將圍裙一丟,“走吧。”
聽見他們陸陸續續離開的聲音,陳曉棠緩緩睜開眼睛。
周子軒一夜未眠。
晚上,他一個人不知不覺走到了蘆葦蕩。
他的腦子一片混亂,眼前不斷浮現白天的場景。
孫雪薇說的話字字誅心,周圍看客的嘲笑,陳曉棠絕望時的哭嚎,像一把刀一樣凌遲著他的心。
他不明白,陳曉棠不就是他的一個棋子嗎,不就是他報仇計劃的一部分嗎,為什麼他開始不忍心看見她受傷害。
她曾經那樣乖巧溫順,不諳世事,對自己毫無保留。
為什麼現在她的臉上都是悲傷和絕望。
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錯,這絕不正常。
他想不明白。
但一想到陳曉棠未來毫無依靠,會受到周圍人的欺凌,他的心就染上針扎般的疼痛。
他理不清自己混亂的思緒,但是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看著陳曉棠受苦。
她不應該承受這些。
她需要自己的照顧、保護。
對,明天就去告訴她,自己是她永遠的依靠。
第二天,周子軒急匆匆去了陳家,卻看見門上了鎖。
他正茫然無措時,看見孫雪薇走過來,略帶神秘地對他說:“村裡有人去縣裡醫院看病,你猜她在醫院看到了誰?”
“陳、曉、棠!我昨天就是詐了她一下,沒想到她還真懷上了,這下陳家更有得聊了。”
周子軒怔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他撥開孫雪薇,朝通向縣城的那條大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