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兒得到消息趕來時,恰好將姜思瑤的狼狽盡收眼底,唇角不由得揚起似有似無的笑意,但轉瞬,她便垂下眼睫,一步三咳的焦急走來。
姜幕安見她來了,收回落在姜思瑤身上不忍的視線。
“寧兒,我不是和你說了,會讓害你的人親自到你床邊謝罪,你的病還未好,何苦自己折騰一趟。”
他伸手想去扶她,卻落了空。
姜寧兒仰起一張白皙嬌嫩的小臉,鼓起臉頰,不滿的撅起了嘴,“二哥,我都和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已經沒事了,你何必要在為難姐姐,而且她為了救我跳下水中被利石所傷,這些日子未必比我好受。”
“傷?”
姜幕安掃了一眼姜思瑤,果真在她的衣裙上看到早已乾涸的血跡,他臉色一變,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
這幾日他光顧著照顧寧兒,竟全然忘了那日姜思瑤也落了水。
若是爹孃回來知道此事,定要惱他有所偏頗了。
他擰起眉頭,語氣生冷,“你既然受傷了,為什麼不說?”
姜思瑤看著他,突然譏諷的笑了,“何必假惺惺,究竟是我沒有說,還是你一顆心都撲在別人身上,根本不在意我說了什麼?”
被戳中心思,姜幕安神色微變,那點關憂頓時蕩然無存,“牙尖嘴利,真是多餘擔心你,也是,你修了那些鬼鬼神神的術法,怎麼會輕易出事。”
“寧兒,你就是太善良,別人都欺負到你頭上,你還想著替她求情,可惜,別人壓根就不領情。”
和姜寧兒說話時,他語氣不由得柔軟下來。
“二哥,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會傷了姐姐的心的”,姜寧兒的表情更惱了,急的跺腳,險些都要落下淚來,但眸底卻泛起得意之色。
流淌著同樣的血脈又能如何?
姜思瑤回府已有六年之久,兄長們的眼中還不是隻有她一個妹妹。
姜思瑤絞盡腦汁的費力討好,都不如她掉幾滴眼淚更能牽動他們的心絃。
聽到這話,姜幕安只覺她越發的善解人意。
護著她、為她出氣的念頭更甚,面對姜思瑤的表情也越發的不耐,“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寧兒道歉!寧兒因為你已失去太多,你分走了爹孃的疼愛,搶走了她的婚事,你……”
“什麼叫分,什麼叫搶?姜幕安,我看你是腦子進水了!”
倚靠在門框上的姜思瑤突然起身,一腳踹在了姜幕安小腿上,忍無可忍道:“你別忘了,是誰體內流淌著和你同樣的血脈!
姜寧兒佔了我的位置,代替我享了這麼多年的福,如今我回來了,不過是拿回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難道不應該嗎?!
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真正搶了別人東西的到底是誰!”
說起來,倒也是老天在推波助瀾。
當年她剛下山,便機緣巧合下救了邪氣入體的姜幕安,順理成章的認了親。
那時她年紀尚輕,還不會察言觀色,沒能看懂回府馬車上姜幕安鐵青的面色是什麼意思。
現在想來,恐怕是擔憂她回府後會讓姜寧兒無地自容。
她幾乎懷疑,這整個家根本就沒有人真心希望她回來。
還沒等姜幕安說什麼,姜寧兒眼眶裡蓄滿了淚水便簌簌而落,“姐姐,你別這樣說二哥,都是寧兒的錯,我給姐姐道歉……”
說著,就要跪下去。
“你道什麼歉”,姜幕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護在身後,滿眼鄙夷的看向姜思瑤,“你這是裝不下去了?”
這幾年跟在我身後,一口一個二哥喊得親,結果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欺辱寧兒,編排誹謗,顛倒黑白,還次次都裝的一副無辜模樣。
彷彿是寧兒故意誣陷你,我們故意苛待你似的!現在還有臉叫板上了,你最該慶幸的就是你體內流淌著姜家的血,否則……”
“啪!”
兩道響亮清脆的巴掌聲,接連炸響寂靜的院落。
姜寧兒頭被打的偏向一側,臉頰高高的腫起,姜幕安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俊美的臉上清晰可見的巴掌印。
他最先反應過來,怒而暴起,咬牙切齒的道:“姜思瑤,你瘋了?!”
她竟然對他和寧兒動手!
“我確實是瘋了,把你們關在暗無天日的房內,整整五日,不吃不喝,看看你們瘋不瘋!”
姜思瑤扭動著手腕,她這一下用了實打實的力氣,手都發酸,但心裡卻無比的暢快。
她嚴重懷疑,自己上輩子是被豬油蒙了心。
雖說是為了修道,但在侯府的日子裡,她早已經迷失了本心,像玩物一樣被人戲耍在手心。
可他們憑什麼這麼對她?
當年,姜幕安被邪祟入體,一度瀕死,是她不顧自身安危,放血相救。
那時候她才不過十歲,生生將身體內一半的血換給了姜幕安,雖然沒死,卻也落下了難以根治的舊疾,每每發作,便會痛不欲生。
又比如十二歲那年,朝中動盪,姜幕安孤身一人被仇家所擒,是她聞訊趕至,為了護住他,以心頭血畫符,雖擊退了眾人,但自己卻遭到了嚴重反噬,險些瞎了一雙眼……
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可以斥責她無情無義,但唯獨姜家人不能,唯獨姜幕安最不該!
可他後來又做了什麼?
囚她十日,折斷她的傲骨,廢了她的一雙腿,取盡她的心頭血,將她丟棄在冰天雪地裡任由野狗分食。
他說:“今日你遭受的一切,是你這惡人罪有應得,若不是你害寧兒,讓她患上心疾,她怎麼會如此痛苦。
如今你血已取盡,寧兒心疾大好,你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可以安心去死了。”
姜思瑤看向低聲哭泣,一臉無辜的姜寧兒,突然很想問問,她究竟何時害過她、傷過她?
更想問問,她是如何做到,僅憑一張嘴就能讓所有人對她深信不疑的。
姜思瑤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悲憤,冷冷開口,“清者自清,歉我今日絕不會道,你們若是在加以相逼,就別怪我一紙狀書告到大理寺,屆時,怕是就不只是家事了。
這幾日不給吃喝的囚禁,要是真論起來,可是枉顧法度,擅自動用私刑。
不知道這件事情若是傳到太子殿下耳中,還會不會重用二哥?尚書府的聲譽會不會因此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