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語氣態度著實算得上親近,岑月沒想到,漂亮的眼睛有些詫異的抬起,看了男人一眼。
梁懷津眼含笑意,“怎麼了?”
岑月頓了頓,問:“你怎麼在這裡?”
梁懷津挑眉,這個動作他做起來別有魅力,沉穩中露出一絲絲痞氣。
他沒回答,而是問:
“我晚飯還沒吃,這邊份量大,要不要——”
“幫我分擔一點兒?”
男人語氣裡帶著一點兒蠱惑,聲音裡似乎時時刻刻含著一個小鉤子,岑月不由自主看向他。
四目相對,她顯然被勾住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
梁懷津招手,點一碗炸醬麵,又對藏族青年道:“一起拿一個小碗給我。”
為了讓岑月聽清,他說的是普通話,聲音低沉清晰。
藏族青年明顯認出了她,眼睛彎了彎,“好嘞。”
岑月坐在原地,眸光微低。
眼裡只看見梁懷津領口下的部分,乾淨板正的衣領微張,鎖骨在冷白皮膚上微微凸起,形狀好看。
岑月盯著看了片刻,面上浮起一層薄薄熱意。
不行。
岑月動作頓了頓。
她剋制著收回視線,不希望自己對眼前這個只見過幾面、並且後面也大概率不會再見的陌生人再投入更多感情。
接下來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岑月垂眼。
桌面上,梁懷津握著添滿甜茶的杯子,十指根根修長,骨節分明。
岑月看得入神,一時沒發現。
她放在桌邊的手機屏幕亮起。
宋之洲的名字出現在上面。
梁懷津瞥一眼,薄唇微啟:“下午逛了一圈,有什麼收穫嗎?”
岑月抿唇,神色微斂。
其實不算很有收穫。
和第一個大殿相比,沒有本地人帶路,即使她做了充足準備,有些地方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她在措欽大殿的一尊尊佛像前數次停步凝視,將殿內繁複奢華的空間佈置牢記於心,但她無法更進一步。
如同昨天在色拉寺,因為不是公開時間,她輕易就被辯經場拒之門外。
搖搖頭,岑月沒有多說。
梁懷津:“沒看到想看的?”
他語氣很溫和,一語中的。
岑月稍頓,張了張嘴。
算了。
萍水相逢而已。
沒想到梁懷津再次開口:“每年藏曆新年初四,甘丹寺有新年法會。”
他語氣漫不經心:“要不要去看看?”
岑月微微抬眼。
桌邊淺橙色燈光映著她大半側臉頰,上面細細微小的絨毛近乎清晰,雙眸微亮。
梁懷津說:“缺點是離市區比較遠,要早點出發。”
岑月低著頭,似乎在猶豫,沒有出聲。
幾分鐘過去。
沒有拒絕,近乎等同於默認。
梁懷津嘴角微微一勾,正要開口說時間,目光一掃,看見女孩眼底淡淡烏青。
他把原定的出發時間推後一小時,語氣帶了絲自己都沒注意的微微試探:“六點?”
岑月頓了頓,面上“嗯”了一聲。
橙黃色燈光映照出梁懷津的筆挺坐姿,她瞥見,心裡不知為何,一瞬間,心裡竟有些放鬆。
“好。”
她不再猶豫,答應下來。
看起來,她也是想去的,梁懷津揚了揚眉。
岑月看了眼時間,在心裡計算自己還能有幾個小時好睡。
她垂著腦袋想的入神,絲毫沒注意對面男人的目光。
梁懷津看著她柔軟發頂,眼前卻浮現出秦櫪剛才發給他的八卦。
據說岑月離開瑞寧時,當著一整個辦公室的面,把自己桌上的所有設計圖紙放進了碎紙機。
毫不猶豫。
/
凌晨六點。
黑色越野開向酒店大門。
梁懷津稍微降下車窗,一眼看見酒店大門口,一個裹著嚴嚴實實的身影蹲在柱子旁,腦袋上戴著昨天那頂毛茸茸的帽子。
這個時間,天光初亮,冷風嚴峻。
岑月眼睛都睜不開,臉快要埋進膝蓋裡,強行用兩隻手撐著。
車子停在面前,她打起精神抬頭,越過降下來的車窗看見梁懷津。
他坐在車裡,眉眼冷淡矜貴,側面看去,高眉深目,鼻樑挺。
捶了捶自己有些發麻的小腿,岑月艱難起身。
有了昨天的提醒,她繞過車前直接打開副駕車門。
梁懷津瞥見,嘴角略微一勾。
車內溫和的暖風撲面而來,岑月喘了口氣,這一次自覺繫上安全帶,問:“去那邊大概多久?”
她聲音睏意濃重,梁懷津說:“一個小時左右。”
見她已經坐好,他利落調轉方向盤掉頭,一邊說:“可以睡會。”
岑月點點頭,“謝謝。”
她態度很是客氣,梁懷津開車,餘光不露痕跡掃了身邊一眼。
神色肉眼可見的睏倦,但也許是不信任他,岑月只向後靠著,眼睛並沒有閉上休息。
收回視線,梁懷津將車內導航調成靜音。
車內一片安靜,窗邊風景飛速後退。
片刻,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睡著了。
男人嘴角幾不可見的微微一勾。
車子不知在道路上行駛多久,山上積雪反射著陽光,映入車內,帶著溫度掃過眼皮。
長睫輕顫,如夢方醒。
岑月撐起眼皮,眼底還有幾分朦朧,下意識偏頭看向窗外。
群山險峻,冰雪茫茫。
風景竟是靜止不動。
再一往左邊看,駕駛座無人。
岑月一個激靈坐起身,徹底清醒過來。
車內很暖和,她試探開窗,淺淺探出頭。
不遠處,山間層層疊疊,皆是白牆紅頂,莊嚴肅穆。
似乎已經到了寺廟門口。
偶有僧人從殿內走出,再往前,岑月看到那個熟悉的挺拔身影。
梁懷津穿一件黑色大衣,身形頎長,正和身邊一個暗紅袈裟的僧人聊著什麼,神態幾分閒適。
岑月趕緊低頭看一眼時間。
一個多——接近兩小時!!!
心裡頓時湧上心虛,見那邊的梁懷津似乎若有所感的要看過來,她趕緊收回腦袋,連著一起彎腰,躲在車窗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