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距離極近,她聞到梁懷津身上淡淡的藏香,混合著乾淨清爽的男性氣息,不十分濃郁,淺淺充斥在鼻尖。
竟有些好聞。
心臟一瞬跳的很快,岑月低聲說了句“謝謝”,男人示意她先上,自己走在後面,半護著人走完後半段窄陡的樓梯。
上到佛殿前的空地,人只多不少,通往誦經殿內的人們排成一條彎彎曲曲的長隊。
長隊左側同樣有很多人,老人孩子年輕人,或坐或站,手裡拿著小開水壺,酥油茶壺,和現金。
男人熟悉的彷彿就屬於這裡,岑月看見他走到前面,很自然的和那邊坐著的幾人交談起來。
他個子高,頭頂幾乎碰到簷下白色隨風舞動的欞簾,男人單手插兜站在簷蔭下,動作從容。陽光灑下,勾勒出俊美側影,鼻樑很挺。
不好跟過去打擾他,岑月站在長長隊伍的另一側,看人們排隊進入殿內。
拉薩的寺廟是藏地習俗最濃厚的地方,人們說著藏語,她站在中間,凝神細聽片刻。
一臉茫然。
半點聽不懂。
但藏語有他獨有的特點和音調,很沉很緩,岑月聽的入了迷,但還會時不時抬頭,看向隊伍那邊的高大身影,想確定他還在原地。
她猜測這裡在舉行什麼活動,自己一個外地人,至少在當下,如果不跟緊了他,一定會喪失掉一些體驗感。
男人向這邊看了兩眼,和她對上視線後,沒說什麼,回頭繼續。
燦爛透亮的陽光灑在地面上,岑月看著眼前香菸嫋嫋的一切和熱情虔誠的人們,大腦不自覺放空。
等他從那邊過來,大抵想的是岑月會自己跟上,男人看了她一眼算作提醒,自己已經率先被幾人迎進殿旁一間小屋子裡。
岑月看見了,無奈人太多,她連他的衣角都沒碰著,眼看就要被擠出去。
午後陽光單純的熾烈,岑月想要跟上他卻不得,白皙小臉上顯而易見幾分焦急,後背都浮起一層薄薄的熱意。
前方似乎聽見一聲低低的笑。
男人頎長挺拔的身影重新出現,他低頭和身邊的人說了什麼,對這邊招了招手,下一刻,旁邊一位穿著紅褐色僧袍的師傅微微側身,一道寬厚的力量將她向前帶去。
岑月微微走神,一時也沒想到,今天陰差陽錯,能得到這麼多善待。
片刻,她被帶進大殿旁的小屋。
木質結構,上方灑落幾分稀疏的陽光。
男人示意她在自己旁邊的空位坐下。
屋子不大,岑月聞到屋內和他身上相似的藏香,綿長悠遠。
看得出來他和這邊的人都很熟,剛坐下,立刻有人拿來杯子,幾句藏語交談後,他轉頭問岑月:“喝酥油茶還是甜茶?”
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岑月分不清甜茶和酥油茶之間的區別,但後者在和拉薩相關的元素中出現最頻繁,酥油茶三個字還沒說出口,男人掃來一眼,眼裡有淡淡笑意,“之前喝過酥油茶嗎?”
他五官英俊沉穩,笑起來很是溫和,岑月微微晃神,反應過來後,難得有些窘,“沒喝過不能喝嗎?”
她似乎有一點自己的氣性,男人看的好笑,轉頭對對方用藏語說:“給她甜茶。”
岑月聽不懂他說了什麼,湊過去問。
身上柔軟的棉襖隔著衣服碰上他,男人垂眸,掃了心無旁騖的女生一眼,岑月抬頭,一下看進那雙漆黑深邃的眼裡。
心絃不自覺微微一顫。
她有些不自然的率先收回視線,還沒說話,男人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嗯?”,神情似笑非笑:“還是要喝酥油茶麼?”
他眼簾微抬,更顯得眉骨立體深刻,屋外的陽光落在臉上,映出高挺的鼻樑,岑月一瞬啞然,半晌開不了口。
真奇怪……這語氣彷彿像是她硬要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似的。
岑月感覺到自己面頰泛起微微熱意,下意識扭頭,避開他的視線。
空氣安靜下來。
片刻,梁懷津把剛剛端上來的乾淨杯子往她那側推了推,“先嚐嘗能不能喝的慣。”
他語氣溫和,岑月動作微頓。
男人道:“寺廟裡不能浪費,不要叫他們另倒一杯了。”
不能浪費?
可是她喝不慣的話…這杯剩下的誰喝?
岑月敏銳察覺到什麼,但眼下只能裝作不知,捧起自己已經倒好甜茶的茶杯。
她低頭要喝,茶杯端起來才意識到,圍巾從頭到尾都圍著,牢牢蓋住了她眼睛以下的半張臉。
冬天的拉薩紫外線強烈,風更大,圍巾屬於出門必備,然而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超出岑月計劃外,讓她忘了,使自己一路熱意盎然的,正是這條圍巾。
她一瞬間彷彿更熱了,想要摘掉,一時忘了手上還端著盛了滿當當甜茶的茶杯。
一陣淡淡的藏香靠近,修長而骨節分明的的手伸過來,從她手中接走了茶杯。
岑月鬆口氣,迅速把圍巾取下來。
下一刻,烏黑柔軟的長髮順著她的動作,從圍巾搭落在肩上,白皙細膩的面孔完整顯露出來,精緻鼻尖下,唇瓣粉嫩瑩潤。
淡金色的陽光給她側臉鍍上一層毛茸茸的光芒,岑月沒有轉頭,察覺到身側的視線。
她輕輕一頓,突然很清晰的意識到。
他在看她。
用一種欣賞而帶著淡淡微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