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月很漂亮。
年輕稚嫩的面孔,五官精緻,眉目如畫,朝氣似初春的花朵。
從初中、高中到大學,她輕而易舉便能獲得所有人,同齡人和長輩的喜愛,偶爾裝乖更是絕佳的利器。
可學生時代結束,進入工作,他們大多數看見她的面孔,驚豔視線數不勝數,可一點成績之下,輕視與詆譭同樣隨處可見,令她不厭其煩。
今天的男人呢?
在離京市幾千米遠的拉薩,岑月忽然遲疑。
他目光溫和,淡定又從容,目光未有一絲偏倚,彷彿只是單純的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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誦經法事結束後,岑月的脖子上多了一條白色哈達和紅色的祈福帶。
走出大殿,她回想人們的虔誠與真摯。
殿內觀音坐像慈悲憐憫,寶相莊嚴,眾生從座下經過,對他們來說,這是信仰與希望。
抬眼,男人正和幾位穿著紅褐色僧袍的師傅熟稔交談,人來人往中,他收斂了一身淡淡的居高臨下,看起來親切而溫和。
聚集的人太多,身邊的老人在陽光下眯著眼睛,一行行不停筆地記著藏語名字。
他走過去,微微彎腰接過筆,一串流暢美觀的藏文從筆下傾瀉而出。
岑月看的目不轉睛,從人們熱切的視線中看那些文字,一時彷彿透過了千百年,望見從前釋伽牟尼抄寫經書。
大殿內外人頭攢動,不斷有人靠近捐錢,滿心真摯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男人絲毫沒有不耐,神情始終溫和耐心。
淡淡馨香傳入鼻腔,他餘光發現岑月在身邊不出聲的站了好一會,從旁邊拖來一個小椅子放在自己身邊,“坐。”
岑月一彎腰,剛剛掛在脖子上的哈達長長垂了下來。
她不想這條哈達被弄髒,手忙腳亂想撈起來,忽得聽見一聲輕笑。
男人站起身,背對陽光,陰影籠罩在她身前。
刺眼的光芒被嚴嚴實實遮擋住,梁懷津眼裡笑意不掩,抬手示意岑月把哈達交給他。
岑月微怔,託著它的下襬伸出手。
梁懷津唇角微勾,把長長的白色哈達對摺一次,隨後稍稍彎腰。
二人距離猛地拉近,岑月不自覺微微屏息。
男人面上卻沒有什麼表情,手上動作十分自然從容,片刻,抬手把哈達重新掛在她的脖子上。
緊接著,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雙手巧妙翻折幾下,那長長的純白色絲帶便被折成了一個岑月看不懂的樣式,妥帖而乾淨的掛在她身前。
整個過程裡,岑月一動不動,乖巧得像個大型手辦娃娃。
“好了。”
梁懷津從她身上收回視線,眼裡閃過絲笑意。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也許是今天的太陽太燦爛,岑月感受到臉上微微熱意,輕聲:“謝謝。”
剛捐完紙幣的老人在旁邊等著,男人坐回去,熟練自然的接過本子,重新提筆。
岑月站在原地微微愣神,看見老人問了一句什麼。
他微微笑,用藏語回話,神情溫和。
老人隨之露出笑意,不知是不是錯覺,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岑月趕緊跟著笑笑,一時不知怎麼反應。
空地上人多,她身邊不時有人來來往往經過,岑月心裡一時覺得自己站在這兒有些多餘,雙手移到身前,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眼看她頭都要埋到地上,梁懷津餘光注意到,點點身邊的小椅子,再次提醒:“坐。”
那椅子放在他身邊,但尚有一些距離。
岑月看了片刻,眨眨眼,一時膽大,不動聲色的把椅子往男人那邊挪了挪,自己靠著他坐下。
椅子剛剛一直沐浴在陽光下,坐下瞬間,她感受到一陣暖洋洋的陽光溫度。
梁懷津抽空看了眼她,見人乖乖坐著,會自娛自樂的好奇打量旁邊,便收回了視線。
接連不斷有人過來,岑月探身去看他的本子。
一行行藏字從他筆下傾瀉而出,動作姿態行雲流水。
岑月輕聲問:“你可以用藏語寫你的名字嗎?”
不知是不是故意,她靠的很近,梁懷津沒有動作,鼻尖聞到幾絲淡淡的清爽的橘調香氣,混合著太陽落下來。
梁懷津一頓,把手裡的名字寫完後,將本子遞還給老人家。
他聲音裡有絲極輕微的笑意,“可以。”
幾分鐘後,岑月低頭看紙張。
男人把藏語和漢語都寫在了上面。
他的字與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利落乾淨,筆劃間充滿著外顯的力量。
“梁懷津。”
後面的藏字透著一陣古樸的優雅感,岑月心裡一動,抬頭,眼裡有期待:“可以…寫我的名字嗎?”
梁懷津靜靜看著她,微微點頭,“你說。”
“岑月。”
“岑參的岑,月亮的月。”
怕梁懷津聽不清楚,她湊近了些。
女孩身上淺淡清新的味道飄來,混合著寺廟中濃郁的藏香,顯得人禮貌又謙和,動作乖巧。
梁懷津聽清了,頷首,落筆。
“岑月。”他對她伸出手,“你好。”
他的手掌寬大而修長,指腹帶著薄薄的繭,岑月和他交握,感受到一片溫和。
“梁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