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川蹲下身時,小姑娘已經一頭扎進他懷裡,發頂散發著草莓洗髮水的甜香。
“小熊有新衣服了?”他注意到玩偶穿著精緻的揹帶褲,針腳細密得不像市面上的成品。
陽陽驕傲地挺起胸脯:”是陶老師熬夜做的!她說…”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門被推開。
陶思洛抱著一疊畫框走出來,午後的陽光突然有了形狀——它們穿過她耳邊散落的碎髮,在她白色棉麻連衣裙上投下搖曳的光斑。
她愣在原地時,懷裡的畫框邊緣在掌心壓出淺淺的紅痕。
許懷川的手掌還殘留著陽陽髮絲的柔軟觸感,小姑娘被保育員帶去午睡時,還不忘回頭衝他們眨眼睛。
陶思洛站在樹蔭下,白裙被微風輕輕掀起一角。
她看著許懷川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邊緣已經有些泛黃,卻保存得異常平整。
當那紙婚約被遞到眼前時,她注意到他的指尖有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我們的爺爺……”許懷川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像在講述一個塵封的故事。
陽光穿過紙張,照亮上面褪色的墨跡——那是兩位老人用毛筆寫下的約定,落款日期恰好是二十五年前的今天。
陶思洛的指尖輕輕撫過紙面上自己的名字。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總來福利院看望她的許爺爺,那位總是帶著桂花糕的老人,每次都會摸著她的頭說:”我們思洛長大後啊……”話總是說到一半就停住,眼裡盛滿她當時看不懂的期許。
“我尊重你的決定。”許懷川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他站得筆直,像在彙報工作般剋制,,”這紙婚約做不做數,決定權在你。我下週要去首都出差一個月,這段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
“我可以。”
話脫口而出的瞬間,連陶思洛自己都怔住了。
藍花楹的葉子在她頭頂沙沙作響,彷彿在偷笑這個倉促的答案。
她看見許懷川的眼睛微微睜大,陽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細小的金星。
“我是說……”她急忙補充,”反正我也沒打算和別人……”
陶思洛說是是真的,她從來都沒有結婚的打算,以前是因為獨自一人生活沒有精力去想這方面的事,後來呢她看著福利院的孩子們,想著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的。
但突然聽到這些話,她沒有別的想法了,只是覺得有個人陪在身邊也不錯,只是因為她很信任許懷川。
民政局大理石臺階上的晨露還未乾透,陶思洛站在第三級臺階上,捏著結婚證的指尖微微發涼。
五月的陽光斜斜地穿過玻璃幕牆,將紅色封皮燙上一層虛幻的金邊,像某種不夠真實的夢境。
“需要核對一下信息。”她輕聲說,聲音剋制得如同在福利院晨會上彙報工作。
紙張翻開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兩人的合照映入眼簾——她穿著最普通的米色襯衫,領口熨得一絲不苟;許懷川則是萬年不變的深藍西裝,連領帶的溫莎結都端正得像是用尺子比量過。
照片裡,他們之間留著恰到好處的空隙,既不會顯得疏離,又保持著得體的距離。
陶思洛的唇角揚起標準的三分笑意,與她在福利院宣傳冊上的表情如出一轍。
而許懷川的視線落在鏡頭正前方,如同他每次面對媒體時那樣,沉穩而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