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調燈光打下來,鬱綏青原本被粉蓋住的黑眼圈看上去明顯了一些。
林翩月仔細端詳了她幾秒,認真地問:“最近醫院裡這麼缺人?”
鬱綏青的皮膚基本屬於天選之女的級別了,只要不狠狠地糟蹋怎麼都不會垮。
到了能看見黑眼圈的程度,不敢想象是被怎樣地“虐待”了一番。
鬱綏青呷了口酒,懶洋洋地回答:“缺不缺人,都不影響我們只有往死裡幹活的份。”
特別是公立醫院,醫生簡直活在食物鏈的最底層。
林翩月不懂,按照鬱綏青的家世,明明已經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了,幹嘛非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呢?
她“嘖”了一聲,感慨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換一份工作嗎?回瑞康……或者讓趙姨幫你找個好的私立醫院,不都比你現在這樣輕鬆多了。”
瑞康醫藥是鬱綏青父親鬱明謙一手創辦的醫藥公司,也是國內第一個打破海外品牌壟斷的國產器械品牌。
到今天,瑞康已經成了醫療器械行業不折不扣的大拿,直接佔據了國內醫藥市場將近一半的市場份額。
“算了吧,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有多自由。”鬱綏青果斷地搖了搖頭,她很喜歡拿起手術刀的感覺,“距離產生美。累點就累點吧,我可不想和家人當同事。”
每次她回家吃飯,即使起初是在閒聊,爸爸和姐姐最後也一定會把話題歪到公司的事務上。
她和媽媽坐在旁邊大眼瞪小眼地聽著,簡直不得安寧。
這種感覺,想想就恐怖。
林翩月睨了她一眼,心裡憋著壞:“但我看你和霍應瓷距離挺近啊,這都兩年了還沒祛魅?”
“欸,你能不能小點兒聲。”聽見這個名字,鬱綏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捂住了林翩月的嘴。
這間會所進來的門檻很高,能來的基本都是燕城名流。
人多眼雜,圈子又基本重合,很容易碰到霍應瓷的朋友。
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林翩月妥協:“行行行。知道的是你老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偷情呢。”
鬱綏青沒接茬。
她想了想,覺得他們現在實際上還不如偷情。
當初霍鬱兩家為了利益交換宣佈進行商業聯姻,不少人都等著看笑話。
不為別的,只因為鬱綏青和霍應瓷這對冤家聲名在外,互相看不順眼十幾年。
事實上也如此,婚禮上兩個人基本沒有用正眼看過對方,把參加婚禮的所有來賓都尬得不輕。
然而全場只有林翩月知道,暗戀霍應瓷這麼多年的鬱綏青,終於如願地成為了他的妻子。
本來以為結了婚就好了,可惜鬱大小姐二十多年一片坦途的人生裡從來沒有遇到過挫折,愣是怎麼也低不下自己高傲的頭顱跟他表白。
結婚之後居然還在和霍應瓷演死對頭的戲碼,感情是一點兒也沒增進,連情都沒得偷。
想到霍應瓷,鬱綏青有些煩躁:“算了,別提他了。剛從紐約飛回來就在家裡晃,看得我一股無名火。”
“小腹嗎?”
鬱綏青翻了個白眼:“滾。”
好朋友不就是這樣嗎,一天不犯個賤都有點不爽。
“抱歉,我嘴太賤了。”林翩月朝她露出了一個欠欠的笑容,舉起酒杯,“這杯敬你。”
玻璃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兩人沒有猶豫,一飲而盡。
吃完飯,她們到吧檯邊坐下。
林翩月瞥了一眼手機,問鬱綏青:“我朋友在包間裡,要不要去玩玩?”
剛喝下去的酒精在神經裡開始作祟,鬱綏青好久沒有出來玩過,沒有多想便應了一聲:“好。”
穿過一條長廊,侍應生帶她們來到包間區。
比起外面,包間區很安靜,更為這間會所添了些神秘的氣息。
有一間包間的門半掩著,男人們的交談聲從裡面傳出來。
“飛機開久了是不是也特無聊?每天在天上看看雲看看鳥,一開始是新鮮,飛久了也覺得煩了……”
這個話題突然讓鬱綏青想到了霍應瓷,她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接著,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線從裡面傳出來,直直落在了她耳畔。
低沉、慵懶,音節飽滿得像是鋼琴的黑鍵。
霍應瓷耐心地聽這人說完,似笑非笑地反駁道:“你懂什麼?”
燕城裡太多人都覺得,霍應瓷去當機長這件事情就是靠著家裡關係的一次無成本試錯,卻不知他在裡面灌注了多少心思。
他倒也懶得去和這些人解釋,平時全都當個笑話聽。
“誰不知道霍哥是個妹控啊?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有人反駁道,“人家每個月飛兩次紐約,還不是為了見妹妹一面,怎麼會無聊?”
一牆之隔,門外的兩人把這些話聽得一字不差。
林翩月比鬱綏青還聽不下去,不由分說地一腳把門踹開,包間裡突然安靜了,十幾個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轉向她們。
本來還以為有人故意鬧事,見到是鬱綏青,陸澤舟差點被喉嚨裡的酒嗆住:“青青?!”
鬱綏青輕咳一聲,視線從霍應瓷身上掃過,最後選擇喊了句:“澤舟哥。”
陸澤舟身體很自覺地往霍應瓷旁邊挪了個位置,手在沙發上拍了兩下,“和藹”地說:“過來坐。”
這下是徹底沒辦法脫身了。
鬱綏青和林翩月示意了一下,林翩月心領神會地走了。
她走進去坐下,身旁的霍應瓷瞥了她一眼,幽深瞳孔裡透著淡淡的冷意。
霍應瓷往沙發背一靠,纖長的指尖落在扶手上輕敲,率先開口道:
“不是好不容易休假嗎,怎麼不在家休息。想讓我早早變成寡夫?”
他換了身衣服,淺灰色的襯衫勾勒出他的身型,釦子解開了兩顆,線條流暢的脖頸下隱約顯出鎖骨,比起一板一眼的制服多了幾分隨性。
長得是真帶勁,可惜嘴還是那麼欠。
鬱綏青沒忍住,直接回懟:“彼此彼此。比不過某些人,紐約直達酒吧。”
“你們倆就不能當一回和和睦睦模範夫妻,給我這個單身狗樹立個好榜樣嗎?”陸澤舟無奈地橫在中間勸架。
“一日夫妻百日恩,都七萬三千日恩了,怎麼還看對方不順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