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護士喊住他們:“哎,等一下!”
兩人站住腳,護士將一張單子遞到傅斯越手裡,“你是準爸爸吧?這是孕期忌口的食物清單。回去仔細一些,記得定時帶準媽媽來檢查哦!”
傅斯越自然接過,點頭道謝,臉上露出初為人父的喜悅。
準爸爸……
祝霜荔只覺一股涼意從頭竄到腳,連呼吸都快凝滯了。
兩人剛轉過身,抬頭那一瞬,傅斯越嘴角的笑意瞬間一僵。
他迅速鬆開扶住夏憶心的手,“荔荔?你怎麼在這裡?”
見祝霜荔沒吭聲,臉色慘白,纖細的手指還死死攥著一個藥瓶。
傅斯越心下一沉,快步到她身前,“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病又復發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好讓我去接你?”
祝霜荔的病雖然無法根治,但這些年按時服藥也算穩住了病情。
如今她隻身一人出現在醫院,手裡還捏著藥瓶,傅斯越自然是擔心的。
面對傅斯越肉眼可見的緊張與關心。
祝霜荔強壓住心中的悲涼,語氣平靜回: “沒有不舒服。”
傅斯越聞言,稍稍鬆了口氣,“那你來醫院做什麼?”他目光落在藥瓶上:“這藥瓶……是什麼?”
祝霜荔將手別到身後:“我的維生素吃完了,過來拿點。”旋即話鋒一轉,她故意問:“你呢?怎麼會和心心來婦產科?”
傅斯越面色一僵,“心心不舒服,所以我——”
“哎呀哥哥,霜荔姐又不是外人,咱們就別瞞著她了。”夏憶心手撫著小腹,臉上洋溢著幸福,笑道:“嘻嘻,霜荔姐,我懷孕了!”
祝霜荔放在身後的手指漸漸收緊。
她牽強地扯了扯唇,“是嗎?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剛檢查出來的,已經三個月了。先前例假不穩定我沒當回事,結果來了醫院才知道懷孕了。”
“孩子的爸爸呢?怎麼不陪你一起來?”
話音落下,傅斯越的表情驟然一緊,他垂下眸,遞了個警告的眼神給夏憶心。
“孩子的爸爸呀~”夏憶心笑容甜蜜,刻意掃了傅斯越一眼,而後慢悠悠道:
“他今天很忙,沒過來。不過聽說我懷孕了他很開心,二話不說就送了我兩套豪宅。他還說他很看重這個寶寶,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平安生下來,就再送我二十個億呢!”
看著她洋洋得意還略帶挑釁的神情,祝霜荔感覺心臟被人狠狠揪緊。
她輕笑了一聲,“是嗎?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有男朋友?既然已經懷孕,什麼時候帶回家看看?”
還沒等夏憶心開口,傅斯越打斷:“她在國外那麼長時間,交男朋友也正常。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他一把攬住祝霜荔,語氣格外溫柔:“荔荔,這裡風大,我先陪你回車裡?”
“不用。”祝霜荔從他懷裡退出來,“心心懷了孕,你這個當哥哥的自然得照顧。我約了朋友逛街,先走了。”
說完,她掐緊手心,平靜轉過身離開。
望著祝霜荔纖瘦卻又格外決絕的背影,傅斯越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他正欲追上去,夏憶心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低聲委屈道:“人家都懷孕了,你又想把我一個人丟下嗎?”
傅斯越有些糾結,眼見祝霜荔越走越遠,“一會兒讓秘書送你回去。”
夏憶心死拽著他的手不放,眼圈越來越紅,“我不要秘書送,我要寶寶的爸爸送!”
“你還有十天就結婚了,多陪陪我不好嗎?”
看著懷裡人紅彤彤的眼睛,傅斯越再次抬頭。
那抹纖瘦的背影已經完全消失在視線。
他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妥協。
*
祝霜荔獨自一人回到別墅。
臥室裡,她坐在化妝桌前,看著左手腕上那串編織手繩發呆。
深色的皮繩編織精巧,將一塊象牙白的小骨串成了一條極其漂亮的手鍊。
抬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那枚小骨。
思緒飄回六年前。
她跟隨學校一起去野外寫生,中途意外與同行人走散,獨自迷失在大山裡。
傅斯越知道後,親自帶人搜山,爬山的時候還不慎摔斷了腿。
那晚大雨傾盆,祝霜荔又冷又餓縮在山洞裡,耳邊不時能聽到野獸的嚎叫,瀕死的絕望和恐懼令她渾身都在戰慄。
直到她看見,傅斯越高大的身軀彷彿帶著光,一瘸一拐朝她走來。
他將她擁進懷裡,忍著摔斷腿的疼,溫聲安撫她:“荔荔乖,不哭了,有我在。”
每每想起那一刻,祝霜荔總覺得那時的傅斯越就是她生命裡的光。
只是這光,在他背叛她那一刻,變得晦暗不堪。
後來傅斯越因腿傷被送去醫院,做了接骨手術。
他將取下的碎骨做成了手鍊送給祝霜荔。
他說,霜荔就如同那枚軟骨,是他一生的軟肋。
祝霜荔看著那抹象牙白,自嘲地掀了掀唇。
軟肋嗎?
可她不稀罕當了。
她將手鍊摘下,從工具箱裡取來鐵錘,一錘又一錘,毫不留戀地將那串手鍊砸得稀巴爛。
*
祝霜荔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覺。
再醒來,便看見傅斯越握著她的左手,面色複雜盯著她。
“荔荔,我送你的軟骨鏈怎麼不見了?”
祝霜荔心頭微微一震。
視線落在自己空蕩蕩的左手,想來應該是傅斯越拉她的手發現的。
她抿了抿嘴,隨口糊弄道:“送去養護店清洗了。”
聞言,傅斯越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放下握著祝霜荔的手,端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燉盅,口吻討好道:
“聽傭人說你今天都沒怎麼吃飯,所以我特意給你煲了湯,是你最喜歡的淮山薏米土雞湯。”
“一直溫著的,來,喝一點。”
祝霜荔垂眸,看著他低眉,舀了勺湯又小心翼翼吹涼的模樣。
心中只覺得悲涼。
這湯是她最喜歡的一間老鋪子的招牌菜,她幾乎隔幾天就要去喝一次。
後來鋪子倒閉,傅斯越為了討她歡心,不惜跨越幾千公里去其他城市,親自學了手藝。
只為回來讓她喝上她喜歡的靚湯。
曾經令她感動不已的事,到現在想起,卻只讓她覺得可笑。
既然那麼愛她,為什麼要背叛她?
甚至還跟其他女人有了孩子?!
這盅湯,不過是他心虛時的彌補罷了!
調羹貼上唇,祝霜荔別開臉,“先放著吧,我這會兒不想喝。”
傅斯越聽見這話,也不好強求,“那我去給你接杯溫水?”
“不用,我有點困,想再睡一會兒。”
“好吧,那你先休息,到飯點我再叫你。”
傅斯越在她額頭印上一吻,替她掖好被子,看著她入眠,這才輕手輕腳退出房間。
*
再醒來時,天已經徹底暗下來。
屋子裡灰濛濛一片。
祝霜荔裹了件外袍,剛下樓,就聽見客廳傳來一陣歡笑聲。
傅母遠遠瞧見她,立刻露出和善親切的笑:“荔荔醒了呀?”
“阿姨好。”
傅母迎上來拉住她的手,“一段時間不見你,你怎麼又瘦了?是不是斯越這小子欺負你了?”
“沒有。”祝霜荔扯著唇,搖了搖頭。
祝霜荔對傅母一直都有好感。
當初傅家因為她生病可能無法生育的事刁難她,整個家族的長輩將她圍住,不斷言語折辱她。
只有傅母站出來為她說過話。
和傅斯越在一起的這些年,傅母待她也如親生女兒一般,對她呵護備至。
“最近身體怎麼樣?有沒有按時吃藥?按時去醫院複查?”傅母關心詢問的聲音在耳邊。
祝霜荔回過神,微笑著應:“有的,謝謝阿姨關心。”
她陪傅母又聊了兩句,而後起身去洗手間。
走到一半想起手機沒拿,又折返回來。
剛靠近客廳,就聽見傅母對傅斯越警告道:“你跟心心的事最好小心點,要是被你爸爸知道,可就——”
“媽!我知道的,結婚前我就會跟她斷!你小點聲,別讓荔荔聽見!”
“知道就好!還有,心心肚子裡那個孩子我考慮過了,讓她生下來。正好荔荔不能生,到時候就說是領養的,讓荔荔做孩子的媽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