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欣貴人瑟縮著。
她能感覺到自己頭頂那隻手所帶來的溫度,溫暖的,和的,可卻令她渾身都顫慄不止。
這女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也太瘋了,就算自己帶來了很多人,但欣貴人也知道,若是是這女人再抄起把椅子來,她的那些人是絕對不敢上前的。
知道眼下只能先按著晉明鳶的話說才能保全自己,欣貴人正要應聲,就聽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聲音:“貴妃駕到。”
臉上的惶恐之色在一瞬間退散,欣貴人覺得自己懸著的那顆心都落到了實處,她忙不迭的就朝著門口看了過去。
即便晉明鳶方才說的那話不無道理,可對欣貴人來說,對一個冷宮的棄婦低眉頷首,無異於是一種侮辱。
方才迫於晉明鳶的壓力慌亂跪下的芙蕖和柳枝,這次聽到貴妃來的消息,臉上也同樣露出了幾分喜色。
兩人看著穿著湖藍色裙子的女子,逆著光走來的那一刻,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樣,連連磕頭道:“貴妃娘娘,您終於來了,您一定要為奴婢,為欣貴人做主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迎面走來的貴妃吸引,晉明鳶也不例外。
她同樣盯著那迎面而來的女子,對方生了幅清麗婉約的模樣,湖藍色的宮裝將她那張臉襯得無比秀麗乾淨。
她生得瘦削,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那春日裡搖曳的弱柳,隨便來陣狂風都能將她吹倒一樣。
柔弱好看,大概是此刻晉明鳶對這位貴妃所有的印象了。
她看著貴妃失神的空檔,貴妃已經踏過了門檻,一雙美眸將面前的一切環顧一圈,視線在晉明鳶身上定格。
她幾乎是有些急切的走到了晉明鳶的身邊,伸手就挽住了晉明鳶的胳膊:“姐姐,你沒事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凳子盤子怎麼都碎了,快給我看看,沒有傷到你吧?”
她攥著晉明鳶的手,就是好一番打量,眼裡的關切幾乎要溢出來。
在確定晉明鳶沒有受傷之後,她又轉而望向了賀雲瑄:“雲瑄,你有沒有事?快給姨姨看看。”
話說著,她就彎腰過來,想要拉賀雲瑄的手。
賀雲瑄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還沒有等貴妃碰到他,他就側了側身子,小跑著到了晉明鳶身邊,手揪著晉明鳶袖子的衣角,眼睛裡還能看出些許的警惕。
貴妃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對晉明鳶也是無比的關切。
若是以往,賀雲瑄會很感激貴妃不嫌棄自己,可現在…
看著晉明鳶這過分空蕩的房間,賀雲瑄總覺得貴妃帶來的關心讓他有些不適。
因著賀雲瑄的躲避,貴妃一隻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她有些錯愕的看向了賀雲瑄的方向,目光在賀雲瑄捏著晉明鳶袖口的那隻手上定格。
她好像短暫的愣了一下,這才對著晉明鳶露出了一個笑臉,她說:“姐姐,我聽陛下說,你受了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可好些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這次帶了太醫過來,先給姐姐把把脈吧。”
她因為賀雲瑄的抗拒失神就好像是一瞬間的事,目光收回來的那一刻,所有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晉明鳶身上。
她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走了過來給晉明鳶把脈。
晉明鳶始終看著她,在這位貴妃臉上,出了溫婉的笑以外,她好像再也找不到別的表情。
貴妃注意到晉明鳶的目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疑惑道:“姐姐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是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還是姐姐在怨我來晚了?
我不是故意不來看姐姐的,實在是這段時日陛下秋獵,宮中大小事務實在繁多,我抽身乏術這才…
姐姐不要因此怪阿吟好不好?”
貴妃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都沒有給晉明鳶回答的機會,她就又自說自話的解釋起來,手也是把晉明鳶的手攥的更緊幾分,臉上的愧疚幾乎要溢出來。
晉明鳶還是沒有說話,貴妃又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怪阿吟不爭氣,陛下讓阿吟代掌鳳印,阿吟卻沒有姐姐的魄力,這麼久以來,還是沒辦法把事情處理的樣樣妥帖,也虧的陛下看在姐姐與兄長的份上沒有責怪阿吟,不然阿吟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她挽著晉明鳶的胳膊,腦袋已經順勢靠在了晉明鳶的肩頭,就像是一個依賴姐姐的小姑娘。
她一雙眼睛略微抬起,正好看著晉明鳶的側臉,就好像要窺透晉明鳶的內心一樣。
晉明鳶兀自聽她說了許多,她能聽得出來,她表面上雖是自責,可話裡話外都是在說陛下對她的偏待。
可是那些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根本就不記得貴妃口中的陛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晉明鳶任由貴妃靠著,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她不記得貴妃,不知對方的用意,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又或者她本就不是會安慰人的性格。
長久的沉默,貴妃好像也感覺到了自說自話的尷尬,她看向了太醫,又急切道:“怎麼樣了?姐姐的身體可有礙?”
太醫搖了搖頭:“貴妃娘娘,晉娘娘一切安好,只是額頭上有淤青,不是什麼打緊的事,敷點藥過幾日就好了。”
貴妃道:“你確定嗎?陛下說姐姐失憶了,這又是怎麼回事?對身體可有礙?姐姐的記憶還能恢復嗎?”
“失憶?”太醫驚訝的重複一遍,他又重新給晉明鳶把了把脈,還是搖頭,“這…晉娘娘身子確實無礙,至於貴妃娘娘說的失憶,大概是因為撞擊所致,這能不能恢復記憶,老臣也沒辦法保證。”
貴妃的臉上漸漸的被憂愁佔據,她沒再理會太醫,柔弱無比的喃喃道:“姐姐,你怎麼這麼命苦呢?這好端端的,怎麼還失憶了,你讓阿吟以後怎麼辦?”
話說著,她一雙眼裡已經沾染了溼意。
晉明鳶瞧著她那副柔弱無助的模樣,語調略有僵硬:“你哭什麼?我失憶與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