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柒咬了咬嘴唇，在對方注視的目光下將手機遞了過去，閉著眼睛極快地說，
“能要個聯繫方式嗎？我保證不打擾你。”這話明顯自相矛盾，既已要聯繫方式，就已經是打擾。
空氣有片刻的寧靜，呼吸都彷彿停止了一般。
久久聽不到回答讓程瑾柒很不安，暗悄悄地睜開一隻眼，就看見一隻手伸到自己的面前，接過自己的手機。
她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抬頭看，就聽見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
“程瑾柒！膽子肥了啊？敢隨身帶手機？還敢學人表白要聯繫方式？！你信不信我告訴你爸！”
說話的人是一箇中年男人，神情威嚴，板著臉，頭髮有幾根白了，甚至中間還有些禿，一手拿著程瑾柒的手機，一手拿著教棍，腋下還夾著一本物理書。
而時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移到一旁，正平靜地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程瑾柒的臉色瞬間難看下來，在這學校，唯一讓她畏懼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人。
“舅舅……我錯了……”認清現實，極快認錯。
“少給我套近乎！喊老師！”對方顯然不吃她這一套。
“方老師……我錯了……”
“手機沒收！寫五千字檢討！明天交上來！”
程瑾柒絕望了。
其實學校帶手機的人不少，畢竟來這裡讀書的非富即貴，家境顯赫，只有少數靠自身實力說話，所以幾乎沒人會在意這一條校規，老師也不會刻意要求。
所以，收走手機這種情況，真的是少之又少，只能說程瑾柒太倒黴了。
當晚，程瑾柒挑燈夜戰終於在第二天前將五千字檢討給磨蹭出來，寫的她手痠的不行。
第二天早晨照鏡子她彷彿都能看見自己眼底的暗青色。
程瑾柒站在辦公室門口，手裡攥著那份熬夜趕出來的五千字檢討書，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她深吸一口氣，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方老師那標誌性的嚴厲聲音。
推門而入的瞬間，程瑾柒看見方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前批改試卷，在她進來後，對方抬眼，
“檢討寫完了？”方尚城的聲音不冷不熱。
程瑾柒把檢討書放在桌上，紙張因為熬夜的睏倦和緊張而有些皺巴巴的。
“嗯……寫完了……”沒有底氣回答著。
方尚城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再次戴上示意，
“坐。”方尚城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程瑾柒乖乖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方尚城拿起那份檢討書，開始往下看，越往下看眉頭皺的越深，辦公室裡只有紙張翻動的“莎莎”聲和走廊外，學生刻意壓低的嬉鬧聲。
程瑾柒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窗外，盛夏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圈。
“這就是你的檢討？”方正突然開口，把程瑾柒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五千字檢討裡三千字是流水賬！一千字我錯了！剩下一千全是標點符號！！這就是你的檢討！？你認錯的態度？”
程瑾柒咬了咬下唇，有些心虛，為自己辯解著，
“我……真的認真地反省了…只是……在文字上體現不出來……”
方尚城冷笑一聲，“這就算了，程瑾柒，你知道我最生氣的是什麼嗎？不是你帶手機，雖然這確實違反校規，但是你居然在校園裡公然向男生要聯繫方式！”
程瑾柒感覺臉頰發燙，昨天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真是倒黴……
誰能想得到在最尷尬的時刻被舅舅抓個正著……
“我只是…想交個朋友。”她小聲辯解。
“交朋友？”方尚城的聲音提高，“真當我不瞭解你？”
程瑾柒：“……”
最後方尚城嘆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了些，
“小瑾，舅舅是為你好，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別的事情等考上大學再說，好吧？”
程瑾柒悶悶點頭，但是心裡想著，後面可得小心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突然長嘆一聲，嚴厲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眼角有幾道歲月留下的痕跡，
“小瑾啊。”
程瑾柒正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聞言有些茫然地抬起臉，
“啊？”
對方寬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似乎是感慨，
“一轉眼，你都成年了。”方尚城的聲音忽然變得遙遠，像是透過她在看什麼更遠的人，
“你媽媽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頑皮……”
提到母親，程瑾柒沒有太多的感覺，那個永遠停留在黑白照片裡的女人只活在親朋好友的口中，
而她從未見過。
方尚城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到對方聽不進去的樣子到底還是作罷，只是從保險櫃下面拿出一個禮盒。
程瑾柒有些發愣，不明所以，“這是……”
方尚城將禮盒推到程瑾柒的手上，“送你的生日禮物，知道你什麼都不缺，這個當是給你的紀念。”
程瑾柒心口有些發酸，將東西抱在懷裡，她沒想到舅舅會給她準備禮物……
畢竟她自小就抗拒去舅舅家……只因對方太兇了，長相兇，說話也兇……
“好了，回去上課吧。”方尚城開口了。
程瑾柒點下頭，“謝謝舅舅。”說完就準備離開，剛走了兩步又被叫住。
“等等。”
程瑾柒茫然回頭，“嗯？”
“手機！下次再讓我發現，我就上你家找你爸喝茶！”語氣又恢復昔日的嚴厲。
程瑾柒眉開眼笑，伸手接過，趕緊揣進自己口袋裡，“謝謝舅舅！”說完就打開門就往外走。
方尚城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板著的臉露出一絲寵愛的笑容。
程瑾柒從門口出去，光盯著手裡的東西，沒看路，卻不曾想與對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
她身形不穩，懷裡抱著禮盒，被對方扶了一把這才穩住身形。
“你走路不會看著……”
儘管是自己沒注意到前方的路，可向來不覺得自己有錯的程瑾柒自然將責任怪在他人頭上。
蹙著眉頭出聲指責，只是話還沒說完便對上一雙沉如黑墨的眸子，正垂著眸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