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包廂昏暗的角落裡。
看著服務生將洋酒、啤酒和果盤小吃一一送進來。
“這裡不用你們了！”
程琦玥從自己的包裡抽出了幾張百元大鈔，食指和中指夾著遞了過去。
服務生接過了小費，滿臉笑容地退出了包間。
溫沁羽眸色一暗。
這裡是用不著服務生了，該她上場了。
張寶欣側目看過來，如同逗狗那般嘲諷地逗了她幾聲，換來其他人的一陣鬨笑。
“嘬嘬嘬嘬~那邊的，還不趕緊過來倒酒？！”
溫沁羽在她們不懷好意的注視下，挪動著步子走過去。
拳內一空，手中的糖餅袋子被張寶欣搶了過去。
“你手裡拿的什麼呀？都到了這種地方來，還帶著你的破爛呢？！”
“這是人吃的東西麼？你們家窮，也用不著吃豬食啊？！”
她把那袋餅揚在空中打量，滿臉的嫌棄。
溫沁羽心裡激靈了一下，立刻開口，“那是我奶奶做的糖餅！”
“哈哈！我的天哪，不愧是窮光蛋誒~出來玩一趟，那個拾荒老太居然還給你帶口糧？”程琦玥交疊雙腿坐在寬大的沙發上，輕蔑地看著她。
一個女生踩著高跟鞋走到溫沁羽面前，好笑地看著她，“喂，撿破爛的，你以為這是什麼？小學生春遊嗎？！”
周圍人發出的嘲笑，讓溫沁羽心底莫名的恐慌
她緘默不言，無力與她們對視，伸出手，只想把糖餅拿回來。
張寶欣見狀，直接將糖餅袋子扔在了地上，拍著手心說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髒東西，弄得我滿手都是油！”
溫沁羽想起出門時，奶奶把糖餅遞給自己，那和藹慈祥的模樣。
現在袋子被狠狠摔在地上，有幾個餅已經滾落了出來。
她的心，也彷彿被人狠狠摔在地上。
她立刻蹲下身，想要去把糖餅撿起來。
“不許撿！”
程琦玥尖利的聲音迴響在包廂內。
讓溫沁羽的心都忍不住顫了兩顫。
她還沒有碰到糖餅，一隻精緻的高跟鞋就先踩了下去。
那幾個餅和袋子一起，三兩下就被跟班們精緻的高跟鞋踩成了渣。
溫沁羽看著這場面，心裡湧起莫名的負疚感，因為那些餅都是奶奶做的！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奶奶給她做糖餅的時候，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上，那慈祥歡喜的笑容。
可眼下，糖餅卻被人無情地毀掉了！
“不要……不要踩……”
溫沁羽心頭一空，她張皇失措地趴在地上，眼淚流滿了兩頰，狼狽地撿那些餅渣。
“不要踩！不要踩！”
張寶欣狐假虎威地指著她笑道，“哈哈哈，你們快看，她好像一條狗啊！”
“喂！你捨不得這些豬食那就把它們撿起來吃掉啊！吃下去，我們今天就放過你！哈哈哈~”
巨大的嘲諷溫沁羽充耳不聞，一心把地上的餅渣撿起來，淚光瑩瑩的眼睛，如同掩在流雲裡模糊的月。
“本小姐說了不準撿，你還不住手是吧？”
程琦玥走到溫沁羽的身邊，居高臨下看著她慌亂的動作，“我讓你撿！”
她眸色猛然抬起自己的腳，狠狠地踩在了溫沁羽的手背上。
高跟鞋的鞋跟非常的堅硬，溫沁羽疼得大喊。
只感覺自己的手都要被鞋跟踩穿了。
她癱倒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手被程琦玥的鞋跟死死釘在地上，她剋制不住，疼得發抖。
淚水將視線氤氳得更加模糊。
她們踐踏的不是糖餅，而是奶奶對她的愛啊！
她用另一隻手狠狠揪住了自己的心口，一直以來積攢的不堪，終於在這一刻盡數爆發了出來。
她不明白！
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要讓她重活一世，再次經歷這種生不如死的欺凌和侮辱！
“啊——”
溫沁羽大聲嘶啞地哭喊，是疼，是痛。
可程琦玥等人眼中絲毫沒有愧疚的神色，反倒加深了那惡劣的笑容……
走出會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八點鐘。
溫沁羽身心俱疲。
這個時間點人正多，她渾渾噩噩地走出門，被來來往往經過的男女，蹭得跌跌撞撞。
她現在不敢回家，怕奶奶看見自己哭過的臉後，會追問，會擔心。
奶奶的病，還沒有去檢查，萬一遭受了刺激，後果她不敢想。
她拎著好不容易保護下來的一袋餅渣，茫然地行走在夜色的霓虹之間。
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有個人，在跟著自己，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她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在花壇的後邊坐下，眼淚還在不停地流。
虞司邈站在一家街鋪的後面，沉默地觀察她。
少女的身體單薄地讓人難以置信，穿著原本就不寬大的白色短袖，卻瘦得像個衣架。
她哭了一會兒，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起身走到路邊的公共電話旁。
往裡面投了兩個硬幣，拿起了聽筒。
電話一接通的時候，她慘兮兮的臉立刻強顏歡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愉悅。
虞司邈聽到了她說的話。
“奶奶，我還和同學在外邊呢！”
“嗯……我們玩得很開心！”
“您不要擔心我，先吃飯吧，不用等我，我會早點回家的……”
她打完了電話，又垂頭喪氣地走到花壇邊坐下。
身上的白色衣服髒了，柔軟的黑髮也雜亂不堪，她試圖用手指梳理。
可好多頭髮已經打結，怎樣都弄不整齊。
最後只能苦惱無助地，用手背抹著自己的眼淚。
看著真是楚楚可憐，如若嬌花啊。
虞司邈微微垂下自己的眼睫，一向平淡的心緒，此刻居然有些煩躁。
他下意識擰了擰眉，抬腳離開。
溫沁羽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坐了多久。
總之她抱著那一包碎成渣的糖餅，眼淚就像不要錢一樣落下，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