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沁羽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雪紡的衣袖很是柔軟，是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高貴質感。
程琦玥被這個舉動戳到了神經，眯著眼瞪她，“放開，知道這件衣服多少錢麼？你這撿破爛的手也敢碰？要是弄髒了，你跟那個老不死的去賣血都賠不起！”
聽著她理所應當的嘲諷。
溫沁羽長翹的眼睫微微一顫，後怕地鬆開了她的胳膊。
“我跟你們走，不要去找我奶奶。”她心口堵得慌，聲音也嚅囁。
沒想到，程琦玥在學校裡沒法教訓自己，卻拿捏住了她唯一的軟肋，奶奶。
如果自己不跟她出門，她就去奶奶面前胡說八道，給她造謠，平白無故讓奶奶擔心。
這比在她身上割下無數塊肉，還要讓她痛苦！
程琦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唇角勾起一抹陰險得意的笑容。
“那就走吧。”
溫沁羽上樓換了一套衣服。
一件白T恤，藍色的牛仔褲，被奶奶刷得發白的運動鞋。
出門的時候，奶奶追了過來，往她手裡遞了一袋東西。
“小羽，奶奶早上做的糖餅，本來想給你當零嘴的。今天同學來找你，你拿著去跟她們一起吃啊。”
溫沁羽看著透明塑料袋裡的餅，心忽得一揪。
她不敢看奶奶滿是和藹笑容的臉，便故作輕鬆地推辭，“不用了奶奶……我們應該，會在外面吃飯……”
“要的要的！你就拿上吧！”奶奶把糖餅強行塞到她的懷裡，然後從自己的衣兜裡，翻出一個洗衣粉的袋子。
那是奶奶的錢袋。
奶奶的手輕顫著，從乾淨的洗衣粉袋子裡，拿出零散的錢。
舊舊的，皺巴巴的，一張十塊，兩張五塊。
這是奶奶每日拾荒賣廢品換來的血汗錢。
“小羽，跟同學出去也要帶些零花錢，不可以白吃白拿人家的，咱們家雖然困難，但是志氣要有。”奶奶把錢遞過來。
溫沁羽的心尖忽然疼了一下，眼眶也開始發熱。
奶奶辛辛苦苦撿一天的廢品，只能賣十幾元錢。
這二十塊對她們家來說已是不少了。
可她知道，程琦玥那樣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喝一瓶法國進口的礦泉水都要25元。
她迴避著奶奶的眼神，吸了吸鼻子，酸澀地開口，“奶奶，您上星期給我零花錢還有呢，我就不要了，只帶糖餅就可以。”
“哦~好，那小羽一定要和同學玩得開心。”奶奶笑道。
“好。”
溫沁羽轉身，握緊了糖餅的袋子。
她說著這樣的謊話欺騙奶奶，一股疼痛也在心尖不停晃盪。
而院子外頭的程琦玥和張寶欣，還在跟奶奶揮手打招呼。
她們臉上帶著春風般和煦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奶奶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羽的！”
尤其是‘照顧’兩個字，加得特別重。
一如既往地強烈搖撼著溫沁羽的身心。
她跟著程琦玥上了一輛白色的轎車。
然後來到了一家十分高端的商務會所。
走進這家會所的時候，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記憶湧了上來。
溫沁羽記得，自己是如何在包間裡，給程琦玥她們跪著端茶倒水，點菸遞紙。
她還記得，自己被好幾個人押著，強行灌下菸頭和啤酒混合的液體。
如果敢吐出來，就要被按菸頭。
上一世，她胳膊上留下了很多煙疤，導致她很久很久，都不敢穿短袖的衣服。
會所的大廳裡，已經有幾個女生在等著程琦玥了。
她們見溫沁羽來了，壞笑著將她推到人群的最中間。
“喲，窮酸貨！你來過這麼高檔的地方麼？！”
“要不是程大小姐心腸好，你這輩子也沒機會進來！哈哈！”
“說什麼呢你們？！她不能進來玩，但是可以進來工作呀！”
溫沁羽走在會所華麗的走廊上，被她們包圍著取樂。
她垂著腦袋，彷彿窺見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哇，快看，那是哪個學校的？全是帥哥誒？！”
“有一個是我初中同學！他好像在六中上學啊。”
“那這麼說，這一夥男生都是六中的了？”
身邊的女生忽然竊竊私語起來，停下了腳步。
溫沁羽也及時剎住腳，免得撞到程琦玥的背上，那她又遭殃了。
張寶欣開口了，“你們看後面那個男生，氣質好特別啊！簡直是神顏！他要是在我們一中，肯定把校草顧存希都比下去了！”
有人長得比顧存希還好看，不知道程琦玥是什麼反應。
溫沁羽聽到這話，有些好奇地抬頭去看。
程琦玥站在原地，她依舊是笑著，卻是沉默的。
溫沁羽的視線穿過將自己包圍的女生，落在走廊盡頭的三四個男生身上。
而被張寶欣稱為‘神顏’的那個男生，也與朋友們一同走過來。
他走在最後面，穿著一件復古的棕色短袖襯衣，內搭純白色的T恤，雙手自然地垂在灰色寬鬆長褲的兩側，短袖中露出的手臂線條優美又流暢。
他頭髮有些長，劉海往兩邊散開，有些微卷，帶著飄逸又不羈的氣質，倒是很類似幾年後流行過的狼尾髮型，審美還挺超前。
這一行人經過的時候，女生們都不約而同閉上了討論的嘴。
其中有個男生跟程琦玥是初中同學，二人簡單打了個招呼。
溫沁羽看著‘神顏’經過。
他凌亂髮絲下的雙眸，似乎斜斜地也往自己這邊挪了一眼。
只是一眼，淡淡的，沒有任何的波動。
她有些恍然，就像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
等幾人走過去，張寶欣才朝著程琦玥笑道，“琦玥，那個帥哥剛剛看你了！說不定一會兒就要問你要電話了呢！”
“琦玥可是咱們一中的校花，被男生偷看的情況還少麼？！”另一個女生也拍著馬屁。
程琦玥被這樣的彩虹屁環繞著，心中自然得意。
她不屑地勾了勾紅唇，“別瞎說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啊……對！不過是六中的一個小混混，怎麼能跟咱顧大校草比呢？！”張寶欣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了話，立刻改口。
溫沁羽記得，上一世程琦玥跟顧存希曖昧了整整三年。
可是他們並沒有在一起。
一個跟班女忽然問，“琦玥過段時間的生日宴會，顧大校草也一定會來捧場的吧？”
“我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程琦玥悠然道。
“不愧是琦玥，只需要勾勾手指，校草就淪為掌中之物了！”
“再看看某些不要臉的人，一個勁兒的倒貼臭屌絲，居然還一起吃飯，人家看都不看她一眼，真是樂死我了！”
聽著別人吹捧自己，挖苦溫沁羽。
程琦玥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在眾女的簇擁下走進包間。
溫沁羽心情沉沉的，也被她們推著，走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