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她已經做到可以平靜從容地面對他們了,可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畢竟那是曾經愛過她十年的父母親,也是她全身心愛著的人,即便沈幼安回來之後,她都還是愛他們的,即便他們在她越來越大之後,曾經對她惡語相向,她都不曾恨過他們半分。
唯獨那一次……一開始,沈知禾也以為是自己多想了, 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但那雙帶著不善目光的眼眸,即便多年了,也時常出現在她的夢中。
沈知禾鞠了一捧水洗了一把臉,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了。
她閉上眼睛,吸氣,呼氣,連著做了好幾次,才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
她從洗手間出來,手機在響。
她走過去拿起手機,直接按了掛斷鍵,然後關機。
做好一切,她才爬上床,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閉上眼,睡覺。
這一夜,註定不會是個安眠夜,她被噩夢困了一晚,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精神很差。
她化了一個淡妝,修飾了下臉色,才換上一套中規中矩的衛衣加牛仔褲,還特意加上一件衝鋒衣,將拉鍊拉到最上面,保證了嚴嚴實實,她才打車回了沈家。
出租車到了村口,沈知禾就讓司機停了。
她付了錢下車,慢慢地朝村子裡走去。
幾年沒回來,村子裡變化很大,大半條村子都建起了小洋房,路也重新修建了,擴寬了不少。
一路走去,路上碰了幾個村裡的人,他們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認出她來。
“原來是沈家大姑娘啊,你回來啦?”
沈知禾彎唇點頭。
待她走遠了些,一些稀稀拉拉地議論聲便在她身後響起。
“沈家也算是養了個白眼狼了,好幾年都沒見回來,聽老邱說,這閨女是不認他們了,造孽了,雖說是養的,但養恩重於親恩,人怎麼能這麼忘恩負義?”
“怕是讀了大學,在大城市裡開了眼界,便看不起我們這些小農村了。”
“她這次回來,怕不是聽說村裡要徵遷了吧?回來分錢的?”
“恐怕是了,還有沈家那個小女兒不是傍上了一個富二代嗎?會不會聽說家裡變好,她回來認了?”
沈知禾沒有去理會那些議論聲,但也從中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這裡要拆遷了。
所以,邱玲叫她回來真的只是參加沈幼安的婚禮嗎??
恐怕不是。
當然,也不會是想著讓她回來分錢。
走沒多久,終於到了沈家。
與她前幾年離開的時候也不一樣了,以前的那棟二層小樓房拆了,翻建成三層的大別墅。
若不是大門門樓上寫著沈家,她都不敢相信這是她生活了十幾二十年的家。
沈家此刻大門開著,裡面似乎很熱鬧。
昨晚邱玲說,今天是沈幼安結婚過禮,想必是有人來家裡幫忙。
她從容地穿過大門,走了進去。
即便在外面就看到了這房子的豪華,但進來之後,還是忍不住四處打量了一番。
別墅裝修得很漂亮,院子也做了景觀,她忍不住駐足。
還是養母邱玲從屋裡出來看到了她,她的注意力重新迴歸。
只是一見到她,養母邱玲的臉色就沉了下來,隨即快步朝她走來,拽著她的手腕,就把她拉進了旁邊的洗手間。
關上洗手間的門,養母邱玲便沒好氣說道:“你怎麼才回來?昨晚還掛我的電話,我看你在外面生活這麼些年,是真的翅膀硬了。”
沈知禾沒開口,任由著她數落。
這些年,她早已習慣。
養母邱玲數落得差不多了,才說出真實目的,“昨晚我也跟你說過了,今天你妹妹結婚過禮,你這個當姐姐,多少也得表示一下,給個二十萬給你妹妹當添妝。”
二十萬?
沈知禾忍不住嗤笑地看著養母邱玲,怎麼不去搶?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這不是你應該的嗎?我們也養了你這麼多年,這些你難道不該報答我們?”
沈知禾壓抑著胸口翻湧的怒氣,“我工作以後,幾乎每個月都給你們打錢,少說百來萬也有了吧,我不欠你們的了。”
“那些錢都用來建房子了,你沒看到嗎?何況,養育之恩,怎麼能用錢來衡量?”
“我沒錢!”沈知禾直接回絕。
她的錢不是大風颳來的,憑什麼他們要,她就得給?
“沒錢?你不是在大城市,大公司上班嗎?你會沒錢?你誆誰呢?”
“愛信不信。”
說著,沈知禾便伸手去開門。
養母邱玲忙按住她的手,“那沒有,十萬總有吧,你不拿出來,你妹妹這添妝可就難看了!”
“關我什麼事?還是說,等我結婚了,她也給我添這麼多?”
“你……”養母邱玲被氣得捂住胸口,“從來都是姐姐或者哥哥添妝,誰家聽過妹妹給姐姐添的?沈知禾,你別不知好歹。”
沈知禾就是太知好歹了,才被他們欺辱了這麼些年。
現在,她知道了讓她回來的真實目的,也不想再留了。
她撥開養母的手,打開了洗手間的門,便徑直走了出去。
養母邱玲追了出來,攔在她面前。
“十萬沒有,五萬你也得給吧。”
“沒有!”沈知禾再度回絕。
養母還想說什麼,別墅裡出來了好幾個村裡頭的嬢嬢,見到沈知禾,都很意外。
“沈家大姑娘回來咯。”
說著,幾個人圍了過來,對她左瞧瞧右看看。
最後又拉著她進了屋。
即便再不想留,沈知禾也不好當眾耍脾氣,拂了她們的面子,只好跟著她們進去。
而這一進去,她便被迫待了大半天。
她養母也趁機將她的手提包拿了去,把她的銀行卡拿走了。
那張銀行卡是沈知禾特地帶的,裡面的錢不多,正好是五萬。
她這次回來,是想要把戶口移出去,但她知道,她想動戶口,養父母不會輕易鬆口,便想著用錢財搞定。
最後這錢是給了他們,但理由卻是不同了。
好不容易等送添妝和禮單的人走了,村裡的人也離開了,養母邱玲再再度把她叫到面前。
她先是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你也別怪媽媽,你妹妹在外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們欠她的。”
這句話沈知禾已經聽過無數遍了,以前她認同,但現在她不認同了。
於是她開口反駁,“她的丟失不是我造成的,她吃的苦也不是我給她吃的,我不欠她的。”
沈幼安是在出生不久,在醫院被偷走的。
之後她養父母便開始日日以淚洗面,而她,來到這個家時剛好是五歲,那個時候,是沈幼安丟失了一年。
之後,她養父母便將對沈幼安的愧疚和愛都傾注在她身上,那幾年確實是她在這個家裡最幸福的日子。
“你這孩子,說什麼話?你怎麼不欠她的,你在這個家裡替她享了多少福?”
“可我也在這個家裡,受了很多罪。”
“那是你妹妹還小,她不懂事,你怎麼能怪她?”
沈知禾牽唇嗤笑,她很清楚,即便繼續說下去,也就這樣。
正當她想要說出遷戶口的事,邱玲忽然開口,“你既然這麼不喜歡這個家,那你就把戶口遷出去吧,我們就當沒養過你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