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一僵,端著酒杯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
蘇沁見狀,以為這尊大佛生氣了,趕緊打圓場:
“賀總,我們棠棠第一次見您,估計是有些緊張,您別放心上。”
賀御舟沒理睬,舉起盛滿白酒的酒杯,放在鼻間聞了聞,抿了一口,眉毛微蹙。
他把酒杯重新放回桌上,“酒不怎麼樣。”
隨後,他轉頭吩咐服務生:“把我帶的茶拿來。”
服務生立即回意,沏了一壺上好的太平猴魁,給賀御舟倒上。
眾人呆愣,看著自己杯裡的酒,面面相覷。
不是說賀總最喜歡喝這牌子的白酒,怎麼今晚……?
難道酒真有問題?
“給舒小姐也換上茶。”賀御舟吩咐。
侍應生不敢怠慢,把舒棠手裡的酒杯拿走了,換了一杯茶水。
舒棠心裡一熱,順坡下驢,“賀總,我以茶代酒,敬您。”
賀御舟平淡應了一聲,象徵性抿了口茶。
“這酒是不怎麼樣,看來今晚得喝賀總帶來的好茶葉了!”
副導演揚聲一笑,也帶頭以茶代酒了。
剩下幾人自然也紛紛效仿,桌上預備的幾瓶白酒,眨眼間全撤走,換了壺茶。
酒局變茶局,舒棠心裡輕鬆了不少。
本以為今晚會順利度過,然而事實證明,她低估了那杯白酒的威力。
聚會結束,舒棠送走幾位貴客,頭昏昏沉沉的,先前胃裡的灼燒感,又開始折磨她。
舒棠皺眉,和蘇沁說了幾句話,往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方向走。
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舒棠只感覺胃裡排山倒海,終於進了衛生間。
她眉毛緊皺,蹲在地上乾嘔了一會兒,什麼也吐不出來。
或許不止因為那一杯極烈的白酒,還有剛才桌上那些罕見的“山珍海味”。
舒棠猛烈咳嗽,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擰開水龍頭的溫水洗手。
她靠在牆邊,直到頭頂的眩暈感消散才走。
一轉身,頭撞到什麼,硬邦邦的。
舒棠撞得頭疼,揉了揉腦門,抬眸,見到賀御舟正站在她面前,銀灰色的西裝搭在肩頭,兩顆紐扣解開,緊緻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
“賀總。”
她低頭,打了招呼就繞開他往另一邊走。
賀御舟伸出手,別住她的去路,垂眸盯著她。
舒棠深吸一口氣,語氣禮貌疏遠,“賀總,麻煩您讓一下。”
賀御舟沒收手,“讓不了。”
舒棠眉毛微蹙,沒說話,又朝旁邊挪,高跟鞋剛向前邁了一步,男人便順勢勾住她腰身,稍稍用力,她扣進他懷裡。
“賀御舟!”
舒棠心跳加速,聲音發抖,伸手推他的胸膛,瞪了他一眼,
“會被人看見的!”
這是在走廊,隨時有服務人員進出!
“你是怕被人看見?”
賀御舟指腹碾過她柔軟的唇,戲謔地笑,任由她在他懷裡掙扎,接著單手將她抱起,長腿踢開包廂虛掩的門。
門關上,室內昏昏沉沉,舒棠視線一暗,不禁又回想起那晚眼睛被纏上黑絲帶的經歷,心口一顫,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下意識的動作,卻讓他們的距離更近了。
“沒人的地方才投懷送抱,女明星?”
賀御舟勾唇,一手託著她的臀部,讓她的雙腿纏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插著兜,饒有興致地逗她玩。
舒棠肌肉緊繃,“……你想幹什麼?”
“紀明修,你找的男朋友?”他問。
舒棠:“……是。”
賀御舟笑了,拳頭緊握,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聲音陰沉:
“酒局上不知道給你擋酒,事業上連個電影資源都給不了你……”
他眸光陰寒地可怕,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像是質問:
“舒棠,離了老子,你他媽眼光就差到這種地步?”
今晚江叢霖導演的這破電影,如果投資商不是他,她是不是要陪酒喝死在這裡?!
昨晚在遊輪上,如果那幫孫子不是剛好把她綁到他房裡,她是不是要被人侵犯?!
和他分手,就他媽看上紀明修這種窩囊廢?!
舒棠心臟亂跳,偏過頭不去看他,“我什麼眼光,和你沒關係。”
“你和紀明修是假交往,他幾年前就和初戀女友分手,為了逃避相親找你做擋箭牌。
“你答應他,也不過是為了在娛樂圈找個庇護。”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邊,賀御舟慢條斯理揭開她所有的偽裝。
他薄唇掃過她臉頰,語氣強硬:
“舒棠,你對我還有舊情……”
舒棠一滯,胸口像是被勒住了。
幾秒後,她匆忙否認:“你胡說!”
“呵,那就看看我是不是胡說!”
賀御舟哂笑,將肩上掛著的西裝外套扔進她懷裡,遮住她半個身子,不由分說把她抱起來,大刀闊斧向外走。
停車場,他打開後座車門,抱她上車,強迫她坐在自己腿上,關車門,升擋板,一氣呵成!
舒棠大腦一片空白,神經緊繃,發覺自己竟稀裡糊塗上了他的賊船。
“證據。”
賀御舟說完,舒棠感到自己手心上多了個長方形的物件。
她低頭,看見那個卡其色的鑰匙包。
“你……你撿走的?”
舒棠一愣,下意識翻找鑰匙包裡的照片,可是什麼也沒有。
賀御舟將她的動作盡掃眼底,勾唇淺笑,“找什麼呢?”
舒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睨了他一眼。
賀御舟對她的惱怒視若無睹,抬眼看她,故作好奇地問她:
“你’男朋友’知道,你【珍藏】著初戀的照片麼?”
舒棠的臉“唰”一下燒得滾燙,一路燒到了耳尖,紅得滴血。
“你胡說八道什麼?這是前幾年就洗出來的,我還沒來得及扔!”
賀御舟笑了笑,低頭吻了下她的手心,“好,我們女明星還有收集’破爛’的習慣!”
“……”
舒棠說不過他,便放棄和他爭論,把頭偏過去,視線轉移到車窗外。
夜幕街景光怪陸離,一晃而逝。
舒棠不認得這條街,眉毛微蹙,問他:“你帶我去哪?”
賀御舟挑眉:“把你賣深山老林裡。”
舒棠瞪他,眼睛如兩顆亮晶晶的黑曜石,腮幫子鼓起來,像一隻要發脾氣的小兔子。
賀御舟敗下陣來,輕輕拍她的背,低聲誘哄:
“是送你回家。就你這小身板兒,能賣幾個錢?”
說著,他伸手掐了掐她的軟腰,“怎麼這麼瘦?”
舒棠打他的手,“不許碰我!”
賀御舟便收回手來,真聽了她的話,雙手攤開,連她頭髮絲兒都不敢碰。
然而,就算他什麼也不對她做,他們現在的姿勢,也格外曖昧。
舒棠動了動,想從他身上下去,卻聽見賀御舟悶哼一聲,攥住她的肩膀,聲線輕顫,“別亂動。”
舒棠不敢動了,就這麼乖乖坐在他腿上。
車內,氣氛驀然靜了下來。
車在路上顛簸,不知碾過了什麼障礙物,舒棠重心不穩,倒進男人懷裡。
賀御舟順勢摟住她後背,這下是真逮到了她“投懷送抱”的證據,蔫壞地把下巴抵在她頭頂,令她動彈不得。
舒棠緊緊貼在他懷裡,連他的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
“賀……”
“噓——”
他打斷她,“讓我抱會兒。”
舒棠呼吸一滯,心臟怦怦亂跳,咬唇,就這麼埋在他懷裡。
賀御舟緊緊抱住她,彷彿要把她嵌進懷裡,下巴蹭過她的發頂,攏了攏她散在額前的發,溫柔至極。
溫存片刻,他把她的發撥到胸前,手指在她鎖骨處撫摸,眼神遊離,像在找什麼。
“賀御舟!”
舒棠撥開他的手。
賀御舟笑了笑,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加猖獗,唇貼著她的耳朵,輕聲問:
“給你種的’草莓’呢?”
舒棠茫然,“草莓?”
剛說完,她就反應過來是哪顆“草莓”,氣得輕輕打了下他,“沒了!”
“這麼快就沒了?”
賀御舟笑得寵溺,終於不再逗她,靜靜抱著她,享受片刻的寧靜。
車停在半湖別墅,舒棠正欲下車,聽見賀御舟的伸手擋住她,嗓音低沉認真:
“回到我身邊,我護著你。”
舒棠心口抽痛,眼角低垂,肩膀輕輕地顫。
她沉默,各種情緒在胸腔裡翻湧起伏,驚濤駭浪,蠶食她千瘡百孔的內心深處。
“賀御舟。”
半晌,舒棠下了決心,認真叫他的名字。
賀御舟揉揉她頭髮,“嗯?”
“我們……早在四年前就結束了。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任何關係了。”
“你……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值得。”
“那個鑰匙包,還有……照片,你拿著吧。曾經,是準備送你的。”
舒棠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不敢看他,沒等他作出反應,打開車門,匆忙下了車。
走了,也沒回頭。
就像四年前,她在車站把他丟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