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彩月一頓,張了張口,又為難地看向於何氏,“我自幼沒了母親,姑母待我如親生,我不願叫姑母為難,願為表姐承受平妻之苦。”
“很是不必。”於荼理搖了搖頭,“我已決定退婚,這苦,表妹不用著急吃。”
一旁,於喬氏乾咳了一聲,用帕子掩了下口,強忍著笑意道:“是啊,表姑娘是有福氣的人,我於家的苦,很用不上你呢。”
何彩月被擠兌得面色漲紫,無助地扶住於何氏的胳膊,“姑母,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沒說錯!”
於何氏見她這般,心疼得不行,“她霸道善妒,生怕你搶了她的好姻緣罷了,不必理會!”
於荼理垂下眼,手裡的針包輕輕發顫。
於何氏又朝她看來,“你自己不想嫁去侯府,讓月兒去有什麼不好?既然不捨得宋煜,將來月兒的孩子送一個回來給你養便是!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何彩月眼神一冷——她的孩子是要繼承侯府家業的,憑什麼給於荼理?
“大嫂!”於喬氏霍地站了起來,只是還沒繼續開口。
於荼理已說道:“母親,我已決定退婚,這件事,絕無轉圜可能。”
“你敢?!”於何氏大怒。
於荼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婚事是阿爹為我所求,是否退婚也只有祖母能做主,還輪不著母親來偷樑換柱。”
“你!”於何氏怒極就要來打於荼理。
卻被於荼理側身躲開,她看著於何氏的目光愈發疏冷淡漠,“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知母親,不要再為此事多做算計。若是你們再攪擾到祖母的清靜,我會讓表妹怎麼進的於家門,就怎麼出去!”
何彩月立時想到當年跪在於家大門前求著於家救救他們姐弟的一幕。
眼眶一瞪,委屈至極地喚,“姑母!”
於何氏大罵,“你!你這不孝女,我要去衙門告你!”
“母親要告便告。”不知為何,於荼理忽然又想起慕容澤,莫名笑了一聲,道:“女兒候著。”
轉身便進了裡屋。
“你!”於何氏氣得幾乎暈倒。
於喬氏在旁看得歎為觀止,“從前沒瞧出啊,理兒的性子竟然這般剛烈。”說著又搖搖頭,“也是,像大哥。”
她故意看向於何氏,“大嫂,要去衙門告親女不孝嗎?如此,大哥的身後名可就全毀了哦。”
“你住口!”於何氏很想衝進裡間將於荼理狠狠地教訓一頓,可想到她方才跟亡夫一模一樣的眼神,又覺膽寒。
最終扶著何彩月哭著出了蒼月居。
隔著牆都能聽見她的罵聲,“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不孝的東西啊……”
裡屋中。
於荼理輕輕地揉搓著老夫人的四肢,平靜地對採蓮道:“這幾日聽著外頭的動靜,若是有人議論我與宋煜的婚事,立時來告訴我。”
“是,大姑娘。”
之後於荼理便全心照顧一直意識不清的老夫人,連著兩日都在御藥房告了假,直到第三日上午,老夫人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只是還沒起身,就聽到院子裡傳來二兒子的責問聲。
“理兒,不是二叔說你,侯府這樣的門第,別說平妻,就是為妾,也不知多少人擠破了頭地想進去,你怎麼就非要退婚呢?”
老夫人眉頭一皺。
於荼理的聲音響起,“二叔願意讓三妹妹去做宋煜的妾嗎?”
“你少胡攪蠻纏。”於峰跺腳,“要不是你鬧這一齣,我又怎會在惠民局被人為難?大前日,你是不是還打了宋嬤嬤?”
原來這才是重點。
於荼理將藥材裡的雜草與枯壞的撿出來,並沒有搭理。
於峰見她這副死樣子,也是來了氣,聲音拔高了幾分:“那可是侯夫人貼身伺候的人,你說打就打,就不怕侯府報復嗎?你藉故撒氣前,能不能想想咱們這一大家子?”
於荼理眉頭微皺,還沒說話,碧玉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笑著給於峰行了一禮,又對於荼理道:“大姑娘,老夫人醒了,正尋您呢!”
於荼理一喜,忙將挑揀好的藥篩放到一邊,起身怕乾淨裙襬上沾染的碎屑,剛要往主屋去,想了想,又轉頭,對於峰道:“二叔若是因為宋嬤嬤被打一事受為難,倒根本不必在意。”
於峰不滿,“你說的輕鬆,反正為難的不是你。”
於荼理搖了搖頭,想著父親去世時,母親對她非打即罵,這位二叔也為她說過好幾回話。
壓下心頭情緒,耐心地說道:“那日她在花廳辱罵九千歲的話,若是傳出去就是個死。我打她是為了保住咱們家從九千歲的怒火裡抽身。不然,二叔以為,九千歲知曉了有人在咱們家中對他極盡羞辱,咱們卻聽之任之,九千歲會怎麼做?”
於峰瞬間僵住!想到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宦官殺人不眨眼的種種惡鬼行徑,也是打了個哆嗦。
可想到自己這兩日上職時被宋家那幾個奴才處處為難,又覺得氣惱,還是埋怨了一句,“那你也不能打她,到底是侯夫人跟前的人。”
於荼理眼底浮起失望,聲音也淡了幾分,“二叔怕什麼?侯府難道不比咱們更知曉得罪九千歲的厲害嗎?端看這幾日侯府沒人來咱們家計較,二叔就該知曉我打她沒打錯。侯府要是有人私下為難您,您只管把宋嬤嬤那日的話揭開去,看他們還敢不敢再來?”
於峰眼前驟然一亮!看向於荼理的眼神變了幾變,這大丫頭如今怎麼這般厲害?
又聽於荼理道:“二叔,旁人的議論不必理會。惠民局的職位是您靠實打實的醫術考上的,沒人敢動。只要專心做好自己的事,不愁沒有好前程。我去照顧祖母了,二叔請便。”
說罷掀開簾子進了屋裡了。
於峰的心思一下被戳破,頓時有點難看,瞪了於荼理的背影一眼,也跟著到了門前,“母親醒了,我該去問安。”
卻被碧玉笑著攔住,“二爺,老夫人才醒,精神不濟,不好太多人打攪。二爺不妨改日再來?”
一個丫鬟當然不敢擅自攔他,這顯然是老夫人的授意。
於峰很快明白這是自己方才責罵於荼理的話叫老夫人聽見,被她厭棄了。
也不敢多話,朝門裡看了眼,氣哼哼地甩袖子走了。
裡屋,老夫人靠在床頭,聽見外頭的腳步聲,罵道:“不成器的東西!”
想賣侄女兒換富貴,狼心狗肺的人才能做出來!可到底是自己兒子,老夫人也沒法將他打死,氣得又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