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於荼理將藥碗送到她口邊,柔聲道:“祖母莫要生氣,二叔之心也不過常情,我並沒在意。”
老夫人嘆氣,“你啊,與他說那些道理做什麼?方才還不如指著他鼻子罵一通,好歹讓我跟著順口氣。”
於荼理被老夫人逗笑了,又餵了一口藥,認真點頭,“好,那下回二叔再來找我麻煩,我就罵回去。”
老夫人也跟著笑開,連連點頭,“好好!狠狠地罵!這沒用的東西,若是能有老大當年一半的品行能耐,何至於如今還在惠民局蹉跎?還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來!老大要是知曉了,半夜都得去找他!”
“祖母。”於荼理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眶卻又紅了,握住老夫人的手,輕聲道:“都是我的錯,因我任性,帶累祖母被氣得……”
“你有何錯?”老夫人反握住她的手,粗糙的手掌摩挲她的手背,啞聲道:“是侯府忘恩負義,是你母親貪心不足,是二房那一家子豺狼虎豹。我可憐的理兒,若是沒有祖母,你可就要被他們活吞了!”
見老夫人落了淚,於荼理連忙擦乾了眼角,端了蜜餞過來,哄著她,“今日允您吃三顆,快別哭了哦。”
倒是把那不能為外人道的家中難堪醜事皆化笑成了老夫人貪糖食的小孩兒脾性。
老夫人自然知曉這孩子體貼,心下卻愈發酸澀,又不肯叫她跟著難過,強笑著吃了她送過來的蜜餞,緩了會兒,才說道:“你已表明退婚,侯府至今卻還無人來商議?”
於荼理抿了下唇,搖頭,“祖母,侯府跟那醫女的反應都不對勁。”
老夫人看她。
“侯夫人看不上我您是知曉的,如今有了機會,緣何還不退婚?父親當年雖然對老侯爺有過救命之恩,可時過境遷,如今侯府哪還有人記得?我覺得不可能是因為婚約。”
老夫人蹙眉,點了點頭,“那醫女那日聽你說要退婚,也不曾答應?”
“嗯,這才是最奇怪的。”於荼理拿了個小錘子給老夫人輕輕敲著腳掌,一邊道:“我若真心歡喜一人,絕不會願意與旁人共享。可她在聽我說要退婚時,居然比宋嬤嬤還著急。總讓我覺得,”於荼理擰緊了眉,“她比宋煜更想讓我嫁進侯府。”
老夫人也沉了臉,“這醫女,怕是不簡單哪!”
她看向於荼理,“臨安侯夫人一雙眼睛朝天看,若非礙於兩家婚約早就朝皇家裡尋摸兒媳婦了,怎麼可能容得下一個無名無勢的女子做兒媳?還要以平妻之名將人納入府裡。此舉說著好聽是顧及了兩邊臉面,實則世家貴族裡,哪個會容許這種敗壞門庭的醜事?”
於荼理想了下,道:“採蓮說,外頭不少人議論她是神農後裔。”
“神農後裔?”老夫人一驚,隨即皺眉,“神農後裔有姜呂齊高等,沒聽說有蘇姓。這醫女當真是神農後裔嗎?”
若真是神農後裔,那手裡必然握著不少稀世良方,於國於民都是極大的裨益。誰娶了她,那就等於收了個寶庫回家,那麼臨安侯夫人能接納她也就能理解了。
於荼理揉了揉她的小腿,又道:“或許是咱們不知曉的旁支也不一定,總歸與我不相干。祖母,待您身子好了,就去侯府退婚吧?”
老夫人抬眼,看於荼理漂亮得跟那春日一般的眼睛,笑了笑,將她拉到跟前坐下,道:“理兒想退婚,祖母自是會幫你。只是,你的婚書,卻不在祖母這裡。”
“什麼?”於荼理意外,隨即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不在祖母這兒,難道在……母親那兒嗎?”
老夫人自然知曉她的擔心,笑著搖搖頭,“在太后娘娘那裡。”
於荼理眼睛微瞪,“怎麼會在太后娘娘那裡?”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道:“你與宋煜的婚事,其實是與先皇后有幾分因緣。”
她提及了這段從未告知過旁人的過往,“先皇后當年生下太子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是你父親盡心調養,才多保了三年壽命。先皇后也因此對你父親十分看重,得知了你與臨安世子定下娃娃親,便說要為你倆的婚書加蓋寶印,你父親便將婚書奉了上去。”
於荼理驚訝。
“後來,先皇后薨世,那婚書便轉由太子殿下保管,本意是想等你與宋煜成親時再賜下,為你添一份光彩,可你也知曉,”老夫人嘆了口氣,“自打先皇后薨世,太子殿下身子也是每況愈下,所以,這婚書又被太子託付給了太后娘娘。後來,你爹意外過世,婚書便一直放在太后娘娘那裡了。”
老夫人也是動過心思想要將婚書討回來,可是一來她身無誥命無召不得入宮,二來她私心裡也盼著兩家成婚擺出婚書時,於家的婚書由宮裡賜下,也能給於荼理抬一抬身份。
只是沒料到,如今卻出了這樣的岔子。
於荼理也沒想到婚書會有這樣的意外,道:“難怪太后娘娘對我十分和善,看來也是託了父親的福了。”
老夫人笑開,搖搖頭,“老大那個牛脾氣,本以為他行走宮廷必然是個會得罪人的,不想倒是也結了不少善緣。”
於荼理想起那個爽朗又常帶笑意的父親,輕聲道:“那我明日進宮,求太后娘娘將婚書賜還,之後咱們再去侯府退婚。”
“好。”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等理兒退婚了,跟祖母到溫泉莊子玩去。”
於荼理笑,用力點頭。
……
臨安侯府。
“嘶!”宋煜往後躲了下,朝蘇芷晴的手裡看,“這藥怎麼這樣痛?我記得理兒之前的藥可沒這麼烈性。”
蘇芷晴手指一頓,將藥膏放下,道:“那裕郎自去尋她便是,何必用我的藥?”
宋煜一聽她這似嗔似惱的聲音,身子都酥了一半,笑著將她拉到懷裡,撫摸她的後脖頸,“吃醋了?”
蘇芷晴戳了他一下,“這可是風涼城的將士求都求不來的好藥,不知費了我多少心思才熬製而來。你竟然還這樣說,豈不是傷我的心?”
宋煜連忙討饒,“是我錯,於荼理的東西怎麼能跟你相匹?該罰該罰!”
蘇芷晴笑聲如鈴,抬頭目光落在他那已只剩一點青紫的面上,愛憐地撫了撫,道:“於大姑娘也實在狠心,若非我的藥,差點就毀了裕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