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回來了。”見到記憶中的養父李新華,許長歌下意識開口,條件反射般地,叫了聲爸。
只不過,這一聲爸,略顯生硬。
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這麼喊,是在什麼時候了。
“嗯!”李新華點點頭,面無表情。
他雙手背於身後,在家門口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養了十八年的兒子許長歌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捨。
嘴巴張開,腦海中閃過千言萬語,可一到嘴邊,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憋出一句:
“行了,先回家,再說其他的吧!”
說罷,李新華轉身進了屋裡。
這是已經做出決定——準備讓養子許長歌離開。
許長歌轉移目光,見到他的養母陳淑蘭熱淚盈眶,牽著親生兒子李長樂的手,握得緊緊的,生怕再把親生兒子弄丟了似的。直接無視了站在家門口的許長歌,他們母子二人一同進入屋內。
這一幕,和他第一次穿越時見到的一模一樣。
畫面,依舊那個畫面。
不過,早已物是人非!
許長歌正如初次穿越的那一刻,邁開步子,進入屋內。
與此同時,他眼睛的餘光,瞥到四周正悄悄探著頭,想來看熱鬧的鄰居們。
有人是在幸災樂禍。
也有人喜聞樂見。
同樣有人為他許長歌即將被趕出條件優渥的城市家庭,不得不選擇回到農村當農民而感到惋惜。
俗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城市和農村,孰好孰壞,大家心知肚明。
六十年代的農村,極少有化肥,幾乎沒有農用機械。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產不出多少糧食,交完公糧,剩下的勉強果腹。
農民這輩子,想靠種地發家致富?
那純屬於痴心妄想!
而在城市卻不一樣,這年頭,當個工人是非常吃香的,不僅福利待遇好,吃穿不愁,社會地位還高。
許長歌的養父李新華是紡織廠的領導之一,安排子女,留在紡織廠裡當工人,走正規流程進來,也是簡簡單單的。
這也是李長樂一門心思想往城市裡鑽的原因。
許長歌剛一進門,見到養父李新華已經坐下,手裡端著個搪瓷杯,打開蓋子,吹一吹熱氣,把杯子湊到嘴邊上,吸溜一聲,喝了口熱水。喝完之後,再蓋上蓋子,順手又把搪瓷杯放到旁邊桌子上。
“咳咳咳……”李新華清清嗓子。
這是他常年抽菸留下來的老毛病,總感覺嗓子裡有痰,沒事兒總要咳嗽兩聲,都習慣了。
“爸,沒事兒少抽點菸,對身體不好。”
這是許長歌的心裡話,摻不得半點假。
養父李新華養了他十八年,對他極其看重,拿他當親兒子看待,真正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也正因為如此,許長歌才會開口關心。
不像他的養母陳淑蘭……
許長歌眼角餘光發現養母陳淑蘭,似乎偷偷摸摸搞了個小動作,拉了一下兒子李長樂。
下一秒,領會到母親意思的李長樂開口挖苦道:“行了,別假惺惺的,在這裡裝模作樣了。”
李長樂在母親陳淑蘭的鼓勵下,直面許長歌。
“我曉得你在這裡作秀,是為了什麼!”
“別以為我不明白,你不就是想跟我爸說好話,好讓他心一軟,同意你留在城裡這個家嘛!”
“我告訴你,既然我這個真兒子回來了,那你這個假兒子就趕緊滾蛋,別想在我家多待哪怕一秒鐘!”
“你已經搶走我十八年城裡的人生。”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回你農村的人家!”
陳淑蘭在親兒子李長樂開口怒斥許長歌的時候,恰到好處地來到門口,順手把房門關上,把李長樂的聲音隔絕在屋內,不讓外面看熱鬧的領居們偷聽到,避免親兒子罵得太難聽,有損親兒子的名聲。
兒子剛剛回家要給領居們留下好印象才行。
至於這個養了十八年的假兒子……
她是打心底裡不待見,發自內心深處的厭惡。
在她眼裡,許長歌就是個替代品。
甚至,每次看到許長歌的臉,就會讓她想起那丟失的親兒子。那種喪子之痛,讓陳淑蘭備受煎熬。
哪怕是共處了十八年,依舊對許長歌不冷不熱。
如果不是許長歌足夠優秀,從小到大一直是大院裡公認的“別人家的孩子”,明裡暗裡給陳淑蘭長了不少的臉,也才讓她勉強做到不冷不淡,再多,是一點沒有了。
而且陳淑蘭覺得,這已經是她對許長歌這個養子最大的恩賜了,最起碼不是甩臉色,冷暴力。
可現如今,她的親生兒子李長樂回來了。
她心心念唸了十八年的親生兒子!
白天想念,夢裡夢見的親生兒子!
既然親生兒子李長樂已經回家,那許長歌這個養了十八年的假兒子,也是時候該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