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後。
小林氏越過陳氏,搶先一步挽過阮老爺的胳膊。
她嬌滴滴的說:“三哥,今天不是說好去看悠哥的嗎?悠哥可聰明瞭,都會喊爹爹了。”
“可……”
“三哥~!你昨兒就沒去~!今兒可不能再失約了!”
阮老爺左右為難。
他問秋娘:“秋姑?你可想讓爹爹陪你?”
“我……”
秋娘剛想回話,眼前就有暈眩閃過。
方才那杯冷酒下肚後,她就一直覺得身上發熱,衣服蓋住的地方甚至還起了紅疹子。
“怎麼了這是?”
秋娘剛說一句:“沒事……”
下一秒就暈了過去了。
“秋姑!!”
陳氏急忙過來,她掀開秋孃的衣袖,一片觸目驚心的疹子映入眾人眼前。
“嘖…什麼髒東西…”小林氏嫌倪的別開眼,還不忘捂住鼻子。
陳氏聽見她的嫌棄,捏著衣袖的手驟然收緊,但抬眸時又變成了以前那個溫順的陳氏。
“快叫大夫,秋姑起風疹了。”
阮老爺同時背起秋娘去內室,小林氏也想跟著一起,但陳氏卻擋住道:“林夫人,你回去吧。”
沒有了主君在場。
小林氏是囂張又跋扈:“你個賤婆子也敢攔我!憑什麼不讓我一起!我偏跟著你又能如何!”
陳氏難得嗆她一句:“林綿柔!我平日看在主君的份上!許多事不與你計較。”
“可秋姑也是他的女兒!他找了三年!你不能這麼自私的阻止他們父女團聚!”
她向來以己度人,從不苛責別人。
但秋娘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她不能容忍小林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秋娘。
小林氏卻諷刺說:
“說是走丟了,只怕是跟男人跑了吧,如今聽見爹爹升官了,又眼巴巴的回來了,要我看啊,她這是回來給她的無用夫君討提攜的吧?”
“這種事我見多了,也就是你們萊州地方小,姑娘們都不知檢點,這要是擱我們京都,早就將她亂棍打死了。”
陳氏指尖發抖:“我的秋姑絕不是這種人!你再亂嚼舌根!當心舌頭爛了長不出來!”
“陳元香!你竟敢咒我!?”
小林氏瞪圓了眼睛,怒氣衝衝道:“她能幹出三年不回家這檔子事,還怕別人說不成?”
陳氏難得回嘴:“是不是都輪不到你來說嘴,你不過就仗著你有個好爹,整日在府裡仗勢欺人。”
小林氏回道:“哎呦呦,聽聽,說不過就拿我爹來說嘴,我看啊,你這是嫉妒吧。”
她心中有些不屑。
她父親是永昌伯爵,她又是正妻嫡女,家教森嚴,哪是她們這種鄉下姑子能拿來一起比的。
“嘖嘖,有些人啊,就愛想些雞毛飛上天的美夢,偏偏老天倒是公平,就不給你好身世,氣死你。”
小林氏再次出言挑釁。
“你!”
陳氏被氣到淚水都出來。
她咬牙道:
“林綿柔!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寧可做平妻也要嫁到我家來,不也是看中了我家主君日後是宰相苗子嗎?”
這話不假。
小林氏當下就黑了臉:“……!”
——因為當初的確是小林氏她爹勸她嫁過來的。
——她爹說阮思居這人大有可為,日後不是封侯就是拜相,叫她千萬把握住,她才忍了平妻之苦,進了這阮府。
——要不就她這樣的姑娘,到哪都是正妻,哪裡會受這種氣。
小林氏心裡惱了,說話也就更不客氣。
她怒道:
“那你有本事當初就叫他別來我府上求親啊?!”
“我出了哪裡都是正妻!偏偏到你家就是平妻!我又找誰說理去!”
陳氏一句:“沒人攔著你做正妻,你若是不願,走了便是。”
小林氏音尖拔高:
“我呸!你家吃了人就賴賬啊!當初他升官的事情,哪一樣不是我爹在打點!!”
“你要有本事!你也幫他一把!別整天就知道在禪房裡誦經,你不會以為他這官兒是你在菩薩那裡求來的吧!”
“我告訴你陳元香!你想趕我走!那不能夠!”
陳氏說不出話,被打的連連敗退。
她捂住胸口道:“是,我是沒本事,但我也只有這一個女兒,你平日裡折騰我也就罷了。”
“但你若是再敢折騰我女兒,我定叫你不好受!”
陳氏不願和她多糾纏,撂了一句狠話便轉身離去。
小林氏捏緊衣袖,咬牙憤恨的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爛了心的婆子,敢給我受這種委屈,你給我等著。”
她現在就回家找娘給她做主。
—
內廂房。
大夫隔著絲線診脈:“老爺,風疹已無大礙,只是……”
“只是什麼?”
阮老爺還未開口,陳氏便急急的問。
大夫道:“此話還需關上門說。”
秋娘並未甦醒,大夫委婉又詳細的將她生過孩子一事說了出來。
陳氏恍若晴天霹靂:“她生過孩子?可她是一人回來的……!”
孩子呢?
難不成真和小林氏說的那般了?她這三年是和一個男子…過的?
大夫又道:“還有一事,她脈象紊亂,身子被寒氣侵體,日後恐怕……不易有孕!”
陳氏聽了這話又險些昏過去。
阮老爺倒是顯得冷靜,他給大夫塞了二兩銀子:“事關小女清譽,還望大夫守口如瓶。”
“應得應得。”
大夫又叮囑了一些事情,而後作揖走了。
半炷香後,秋娘也醒了。
阮老爺遞上一碗藥:“秋姑可有好些?”
“我沒事。”
秋娘吹了吹熱氣,幾口就喝下了藥,她身上的疹子也消掉不少。
陳氏在一旁苦澀的笑。
阮老爺倒沒那麼在乎這些,他只是輕聲問:“秋姑,你如實告訴爹,這三年究竟在哪?”
——你怎麼會傷成這樣?
秋娘的眼神閃灼著複雜的情緒,嘴唇微微翕動:“我……”
她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到底要怎麼說?
說自己生過孩子,還和別人成婚,但是那個人騙了自己,他只是想借腹生子,可最後孩子還是沒了。
阮老爺問:“秋姑,你是不願意說,還是不想說。”
“爹…我說…”
秋娘的聲音微微顫抖,她內心有無數個聲音在交戰。
阮老爺鄭重道:“秋姑。”
“你若是受了委屈,儘管告訴爹爹,你爹我豁出這條老命,也定是要給你討個公道的。”
陳氏不語,只是不停流淚。
秋娘眼神里藏了情緒,幾次張口後,終於將事情說了一部分,又藏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