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
枯樹旁,黃土小坡,葉幽黃。
古石橋。
溪水邊,束髮少年,愁雲天。
“萬曆四十八年。”
“我怎麼就到明朝了呢?”
“我怎麼可能在明朝呢?”
張覺明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可是這個夢他已經連續做了三日了,每日清晨一覺醒來。
看著那破舊的窯洞,彷彿下一刻就要掉土的樣子,以及那漏風的窗戶,破碎的草紙,隨風飄蕩。
現實卻又狠狠的給他上了一課。
咬舌,掐胳膊,以頭搶地爾,恍惚睜開眼,亦是如此。
饒是如此,他覺得心中依舊難以接受。
自己又不是什麼老古董,當代的小說也不是沒看過。
也知道穿越一詞。
可你看看別人的穿越,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也是皇親國戚的。
自己呢?
開局一個老破小的家。
父親種地,母親織布,小妹也才五歲,一家四口,靠著五畝地,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像其他穿越者一樣。
有個什麼系統,或者戒指老爺爺。
可惜了。
來了三日,他也在家人詫異的目光中折騰了三日。
可這系統爸爸似乎並不了他。
依舊如死水一般,沒有一絲波瀾。
好吧,其實他心中已經默認了。
沒有系統,沒有金手指。
可要在這明末生存下去,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看著溪水中倒影的少年模樣,張覺民心中也稍許有些欣慰,想不到自己三十多歲的人了,有朝一日還能重回年少。
只是這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微黃的面頰,以及消瘦的小胳膊,他又有些五五味雜陳。
萬曆四十八年。
這個是時間,還是從里長發下來的農曆中看見了。
以他略微淺薄的歷史儲備。
也知道萬曆最後一年了,過後是天啟,天啟沒幾年後便是崇禎了。
也就是說,這大明沒多少年了。
而後便是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禎吊死在煤山,給明朝畫了一個句號,吳三桂引清軍入關,李自成兵敗,清朝建立。
削髮易服,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漢人之恥辱,華夏之悲哀。
更別說兩本歷史書都寫不完的百年屈辱史。
那現在自己既然來了,還要讓這段歷史重演嗎?
張覺民看著自己的小胳膊,不知為何心中爆發出一股難以剋制的豪邁感。
昔日老朱家,開局就一個碗。
自己這好歹有房有家人的,再加上九年義務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學,起點那怎麼也高了不少啊。
他能行,憑什麼我不行?
不過想歸想,豪言壯志,誰都不缺。
當時要是執行起來,估計難度不是一般大。
在此之前,自己說不得,得好好謀劃一下。
現在畢竟還沒到那個最危急的時候。
從萬曆到明朝滅亡,這怎麼的都有幾十年,時間上應該也來的及。
也還好自己來的是時候,自己這要是到了崇禎時期,那才是真的束手無策,回天乏術了。
“大哥,原來你在這裡啊,阿孃叫你回家吃飯了!”
就在張覺民感慨的時候,一個面色微黃,瘦小的小丫頭從石橋上方探出個小腦袋,梳著兩個朝天辮,一雙靈動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看見小丫頭,張覺民不由心中一暖。
想通了心中的事情,也淡然的接受了這一切。
前世自己沒什麼親人,再加上趕上計劃生育,所以對於這個小妹,他是打心底喜歡。
“來了。”
張覺民應了一聲,撿起一塊石頭,扔進了溪水中,濺起了一圈漣漪。
上了石橋,他一把將小丫頭給抱了起來。
腦袋抵著對方的小腦袋,逗著小丫頭咯咯直笑。
“阿爹回來了?”
“嗯,剛回來。”小丫頭點了點頭。
而後神神秘秘的看了一下四周,似乎是確認沒人後,這才在張覺民的耳邊小聲說了起來。
“我偷偷告訴你啊,阿爹帶回來了一個老婆婆,樣子好嚇人的,說是來給你治病的?”
治病?
在小丫頭眼裡,治病就是喝那種很苦很苦的藥,不是什麼好事兒。
張覺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
這身體的前任,三日前落水,被人救上來後,一直高燒不退,估計是沒挺過去,自己這不才有機會過來嗎?
只是治病,找神秘老婆婆,不是應該找郎中嗎?
一瞬間,張覺民似乎想到了什麼?
在這古代,醫療水平不發達,而且封建落後,求神問卜,似乎是常事兒,這老婆婆不會是父親去請的巫婆吧?
不是沒可能啊。
想著自己這三日的表現,在那些人眼中不就是和中邪沒什麼區別啊。
要不,這飯還是不回去吃了吧?
猶豫間。
兩人都已經到了家門口了。
果然如張覺民的猜想一樣,那個面相醜陋,還一臉麻子的老婆婆,哪裡是來治病的,這不是驅邪嗎?
門口貼著符紙,那巫婆端著一碗水,身後跟著張父張母,嘴裡唸唸有詞的圍著那破舊的窯洞晃悠著,時而突然停下,一聲暴喝,把張父張母這是唬得一愣一愣的。
看見張覺民回來,老巫婆似乎也知道事情的主角到了。
於是端著水,到了他的跟前,碗中的水微微晃盪。
只見老巫婆清點碗水,揮灑在了他的臉上,隨即乾枯的手指,快速的在他臉上點了幾下。
隨即暴喝一聲。
“誅邪退散!”
事了,隨即輕呼了一口氣,轉而看向了身後跟來的張父張母兩人。
“你們娃仔前日是被替死鬼迷了心智,我已經將其驅散,你們只需要按照我說的來做,保管平安無事。”
一聽這話。
張父張母瞬間臉上的緊張氣色消減的不少,張父更是從懷中的老舊汗衫中掏出了小荷包遞了上去。
張覺民知道這個,那是全家唯一的一點積蓄了,之前被母親藏得嚴嚴實實的。
沒想到今日卻拿了出來。
“胡大仙辛苦了,這是我們的一點點小心意,還望大仙不要介意。”
那叫胡大仙的老巫婆笑盈盈的接過錢袋子,用手掂量了一下,似乎很是滿意,隨即老臉笑了起來。
“為民除害,乃我修行人士,職責所在罷了,既然你們態度這般誠懇,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說的冠冕堂皇,不過是騙人罷了。
說著,老巫婆拿出了一個折成三角形的符紙,和一包東西,遞給了張父,並叮囑道。
“此符燒與清水,配著香灰飲下,藥到病除。”
“謝大仙。”
張父雙手恭敬的接過符紙和香灰後,又是一番感謝,這才恭送著那老巫婆出了院子。
看著對方三言兩語,便騙走家裡唯一的積蓄。
張覺民當然生氣。
可他也不敢現在忤逆父母啊,要知道在這古代,中邪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一個不好,她們全家估計都會被村裡排擠。
搞不好還會出人命的,把你綁起來,點天燈。
所以,他現在即便是氣惱,也得老老實實的受著,日後在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