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老巫婆。
張父張母這才回了院子,看見張覺民,張父微微嘆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
對他而言,這全部積蓄換來兒子的平安,沒什麼不好的。
只要兒子還在,那就萬事大吉。
張母則不一樣,拉著拉著張覺民進了屋子,將之前從老巫婆那裡弄來的符紙和香灰放在了一旁。
隨即去取了一碗清水回來。
看見這陣勢,張覺民哪裡還不明白。
這東西自己真的要喝?
草木灰加水?這喝下去,不死也得鬧肚子啊。
可是自己找什麼理由拒絕呢?
給他們科普?
想多了,他們只會以為你又被邪祟上身了。
只是看著母親正在調配這黑黢黢,還帶著有些粘稠的糊糊,張覺民直覺胃中一陣翻湧。
思考著怎麼躲過去。
眼光一瞟,便看見一旁,好奇的小丫頭,以為母親是在做什麼好吃的,踮起腳尖張望著。
張覺民靈機一動,將小丫頭給拉了過來,在其耳邊低語了起來。
“大哥也怕喝藥啊?”小丫頭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這是喝藥?
這他媽是要我命。
“你要是答應,等走商來了,我給你買一根糖葫蘆?”張覺民引誘道。
“大哥有錢嗎?”小丫頭顯然不是這麼好騙的。
要知道他們這種窮苦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有零花錢。
“那是自然。”張覺民自信的笑了起來。
小丫頭似乎是相信了,思考著要不要聽大哥的。
片刻功夫,張母便已經將那碗黑乎乎的東西調配好了,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直接端到了張覺民的面前。
“小彘啊,來,喝了這個,你的病就好了。”
小彘,張覺民小名。
這邊的習俗罷了,小孩子,為了好生養,基本上都會起一個貧賤的小名。
像什麼二狗,羊仔之類的。
張覺民帶著一絲苦笑,也知道母親的一番苦心,而且這藥還是花了家裡全部積蓄換回來的。
所以,要想要糊弄過去,必須把母親支開才行。
這個任務便落在了小丫頭的身上。
張覺民看了看碗中的黑糊糊,眼神趕緊給小丫頭示意。
小丫頭瞬間明白了過來,隨即直接捂著肚子,嗷嗷的叫了起來。
“阿孃,阿孃,我要窩屎,快憋不住了啊。”
一聽小女要上廁所,張母直接瞪著對方一眼。
“就你事多。”不過嘴上這麼說,身體卻朝小丫頭走了過去,拉著小丫頭便要往外而去。
然而沒走幾步,似乎想到了什麼?
回頭叮囑著張覺民。
“小彘,你可別偷摸把藥給我倒了。”說著給了個警告的嚴厲眼神,這才拉著小丫頭出了房屋。
這邊的農村廁所,是人畜共用的。
有些富裕點的人家會養一些豬或者其他家禽,糞便統一集中到一個坑中,可用於給農作物施肥,坑上大了兩塊木板,就是廁所。
小丫頭才五歲,讓她一個人去上廁所,自然是不安全的。
所以這便是張覺民支開母親的辦法。
看見母親走後。
張覺民掃了一眼門口那邊。
張父在修理他的農具,旁邊還有一副水桶。
這些天來,一直沒下雨,地裡的莊稼都奄奄一息的,所以他打算吃過午飯後,去挑水。
見父親並沒有注意這邊,張覺民這才行動了起來。
這東西要處理掉,倒不是很難。
難的是不被發現。
左看右看,他最後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家裡廚房灶臺的下面。
這裡本就是堆積草木灰的地方,而且基本上滿了才會清理。
他這個也算草木灰,幹了之後,誰會知道。
為了保險,他還將草木灰給弄了一些給覆蓋上去,保證不會被發現。
當然這些還不夠。
做戲做全。
看著碗中還剩的一些黑糊糊,張覺民心中一狠,直接抓起一些抹在了嘴邊,另外還塗抹了一些在牙齒上。
不然待會兒母親一來,你說喝了,一張嘴,嘴裡比臉都乾淨,誰信?
至於說味道。
一言難盡。
果然,剛做完這一切,母親便拉著小丫頭回來了。
看著張覺民滿嘴黝黑,嘴邊還殘留著黑色的殘渣,她自然沒有懷疑,隨即趕緊給他取來了一碗乾淨的水。
嘴裡的味道實在是難受,接過水後,他二話沒說,趕緊漱口,剛打算吐掉,可卻立刻被張母制止住了。
畢竟這可是家裡全部積蓄換來的“藥”,豈可浪費。
所以在張母那嚴厲的眼神下。
張覺民忍著噁心,心一橫,全部吞了下去。
頓時感覺胃中一股火燒一般,泛著噁心。
張母見此,這才放心下來。
隨即招呼起大家吃東西。
張家的情況,他自然清楚。
看著桌上的幾塊粗餅,以及沒什麼油水的野菜,他什麼也沒說,只不過心中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帶著家人過上好日子。
張母吃著東西,掃了一眼一旁的張父。
對於他們這種村裡人,才沒有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吃飯時間,家人聚在一起,剛好可以討論一些事情。
“孩他爹,小彘那私塾的老師回鄉了,私塾也關了,這可如何是好?”
私塾?
吃著餅的張覺民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前任還在讀書啊。
只是前任成績,確實一言難盡。
張父用餅粘了點醬,啃了一口,抬頭看向了張覺民。
“你還想讀書嗎?”
那眼神似是詢問,但是好像還帶著一絲無奈。
哪個寒門不想出一個貴子。
讀書?
面對老爹的詢問,張覺民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讀書考科舉?
明朝都沒多少年了,自己哪有時間浪費在這個上面。
而且科舉是那麼好考的。
縱觀歷史,這科舉考上的才多少人,而且自己什麼水平,他心知肚明,和那些天才比起來。
即便是自己多了九年義務教育,依舊沒戲。
“我看還是不讀了吧!”
張覺民試探性的回了一句。
畢竟現在還去讀書,家裡連束脩都交不起。
張父微微嘆了一口氣,家裡的情況沒辦法再供兒子上學了,只是也有些暗罵自己的無能。
張母在一旁聽見兒子的話,把眼神落在了丈夫的身上。
“不讀就不讀了吧,家裡也確實沒辦法。”張母算是安慰了一下丈夫。
隨即便又說道:“這樣,我抽空帶著小彘還有靈兒回一趟孃家,父親在延安府那邊走鏢,看能不能給小彘謀個差事。”
這話看似是詢問張父,其實事情已經定下了。
畢竟兒子的以後的未來,還要去求老丈人,張父也沒這個臉,沉默算是同意了。
張覺民看著情況,似乎將自己的出路的定了,心中有些著急起來。
不是,你們問過我的意見嗎?我還沒計劃好呢?
沉默的老爹,強勢的媽,貪吃的小妹,無語的他。
一切的根源還是沒錢啊。
對了,錢。
吃過東西,張覺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老巫婆的賬還沒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