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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褲襠村有兩位神仙。

一位是真神仙。

一位是假神仙。

真神仙白牡丹是個三十多歲的寡婦,會相術,懂風水,可治疑難雜症,能斷姻緣富貴,自號“金蟒大仙”。

可惜,該神仙后來被認定為宣揚封建迷信,被迫棄仙還俗,墮入凡塵,整衣束髮,藏頭縮尾,混跡於浩浩蕩蕩的大集體生產隊伍之中了。

假神仙徐敬瀾是個五十來歲的光棍,早年喪妻,在舊社會上過私塾,當過先生,走過南,闖過北,見識非凡,因其常穿一身長袍,留著長長的鬍子,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又因其長年在外雲遊,灑脫不羈,村裡人便送他一個“徐五仙”的稱號。

徐五仙在家裡排行老五,但本地人沒見過他的兄弟姐妹,因為他是在一九六七年帶著兒子和剛過門的兒媳,從外地逃荒到此的。

這裡是西北地區,地廣人稀,沃野千里,緊鄰黃河,水資源充足,盛產小麥,倒是餓不著,所以常有外地人拖家帶口來此安居樂業。

然而,徐五仙剛給兒子兒媳安了居,尚未樂業,就穿著長袍,背抄著打狗棒,雲遊四海去了。

那時那地的交通很不便,縣以下沒有公共交通工具,一般人家連自行車也沒,所以大多數的褲襠村人,基本上連二十里外的公社都沒去過,然而徐五仙卻憑著一雙瘦腿,跋涉千山萬水,常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出沒。

他偶有書信寄回,信中從不過問家中情況,只是說說他在遊歷途中的見聞,夾雜一些諸如“泰山之顛,心曠神怡”、“大海之上,天高雲淡”之類讓褲襠村人似懂非懂的文辭。

其中一封書信中,夾著一張徐五仙本人的二寸黑白照片,他拄著彎彎曲曲的打狗棒,穿著帶有補丁和破洞的灰白長袍,傲然站在天安門廣場上,飄然長鬚迎風抖擻。

天安門廣場,對於那時那地的農村人來說,絕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存在,徐五仙有幸到彼一遊,已足令孤陋寡聞的褲襠村人肅然起敬。

所以,徐五仙的兒子徐振華得此照片,如獲至寶,逢人便拿出來顯擺。

徐振華其時二十五六歲,有妻尚無子,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村漢子。

然而他又不普通,因為他善吹牛,就算他現在普通,一聽他吹牛,就覺得他當年肯定不普通。

他的口頭禪就是“想當年我如何如何”,所以得了一個外號叫做“徐當年”。

一般的家庭,女人面對愛吹牛的男人,往往是一副嫌棄的態度,每每不顧其臉面,當眾拆穿,然而徐振華的老婆李玉花卻不這樣,在徐振華吹牛時,她不僅不拆穿,反而還添油加醋,給予佐證,以增加“當年之事”的可信度,真可謂是夫唱婦隨,比翼雙“吹”。

所以,徐五仙在天安門廣場上的照片,無疑讓這對小夫妻的“吹牛事業”更上了一層樓。

李玉花在一九六九年產下一子,剛七天頭上,徐振華就滿村子吹牛,說他兒子學會了說話;十天頭上,又說他兒子已經斷奶,開始和大人一樣吃飯了,幹烙餅咬得嘣嘣的,爛醃菜嚼得噌噌的……

村裡的老年人聽不下去了,就勸他道:“振華啊,嘴上有毒,你說話悠著點哇!娃娃七天會說話,十天能吃飯,那不成妖怪了嗎?”

徐振華卻仍固執己見,漲紅了臉,拉住那個老年人的手嚷道:“真的,我沒騙你,你不信跟我回家看看,我讓我兒子唱個山曲兒給你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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