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也想早日看到徐家的樓房拔地而起,如果可行的話,準備在全隊推廣,不久的將來,褲襠村將成為全公社第一個“樓房村”,於是積極響應,親自組織人力和物力,給徐家幫忙。
大家很快行動起來,拓坯子的拓坯子,夯地基的夯地基,砍樹的砍樹,編盾笆的編盾笆,熱火朝天。
徐五仙自然是這項工程的總設計師和總工程師,以及總指揮,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他破爛的長袍,被兒媳李玉花洗淨了,補好了;一尺來長的鬍鬚,也進行了精心的修剪和梳理,絲絲縷縷,飄飄灑灑,更顯得風姿颯爽,站在那裡,儼然一位指點江山的古代將軍。
但他到底還是膽小,沒敢規劃得太大,只是在自家的土坯房一側,規劃出一小塊四四方方的地基,估摸著也就三十來平方。
地基夯實,便開始砌牆。
砌牆用土坯,中間用膠泥粘接。
人多力量大,只用了兩天工夫,四堵牆就砌到了一房的高度,這時徐五仙命令眾人暫停砌牆,先抹牆面,以增加牆體的強度。
抹牆面同樣用膠泥,不過摻了麥汁子。
摻麥汁子的作用,一是增加膠泥的流動性,便於使用;二是可增加牆面的彈性,防止開裂。
那麼,麥汁子是什麼?
麥子收割完,晾曬乾,鋪開在場面上,用騾馬套上碌碡在上面轉圈碾。
麥秸就被碾成了像金絲一樣軟軟的黃絲線,叫做麥花子,可做引火柴,可鋪房頂,鍘碎了可喂牲口。
麥穗上的殼就被碾成了粉末,和麥粒分離了開來,然後藉助人力、風力和重力,將麥粒篩選出來(這個過程俗稱“揚場”),那些沒用的粉末,就叫做麥汁子;葵花頭碾碎的粉末,則叫葵花汁子,這是西北農村人特有的叫法。
十幾個大後生,揮舞著十幾把泥抹子,只用了一天工夫,就把裡外牆面抹了兩遍,打底的一層用粗泥粗抹,表面的一層用細泥細抹,抹得像大理石一樣光滑,太陽一照,光明燦爛。
初夏的陽光曬了兩天,牆面半乾半溼,徐五仙組織起人馬搭頂。
當地的農村人建房,搭的頂很簡陋,也不結實,但程序卻較為複雜,先在中間橫搭一根粗木頭,叫做檁子;在檁子和牆體之間,等距離排列若干細木頭,叫做椽子;在椽子上面鋪上用紅柳條編好的籬笆,再在上面鋪一層麥花子,最後抹一遍泥。
這樣的房頂,軟顫軟顫的,走在上面,像走在棉花堆裡,徐五仙就是要用這樣的房頂充當一二層之間的“樓板”,在上面直接加蓋二層。
“樓板”上開了一個四方孔,下面立著一架木梯子供人上下。
在加蓋二層的時候,村裡的人就一點也不覺得它神奇了,不就是房子摞房子嗎?爬上爬下的多麻煩,看來城裡人未必比農村人聰明到哪裡去。
徐五仙原本還想蓋三層的,被村裡的人勸住了,說房頂不結實,立個梯子,一戳就是兩個窟窿,再說你家人不多,用不了那麼多房。
徐五仙原本是想在新樓房裡給孫子慶祝滿月的,但孫子滿月時,樓房尚未全面竣工,他便取消了滿月慶典,改成了百歲慶典。
到了徐錦程滿一百天的時候,小二樓徹底乾透了,裡面擺了桌椅板凳,牆壁也颳了大白,只是因為鐵絲在當時屬於稀缺物資,所以沒吊氧層,椽檁都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