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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舒躺到酒店大床那一刻,才開始回想今天在院長辦公室交談的內容。
推開院長辦公室的門時,她身上的消毒水氣味瞬間被濃郁的茶香沖淡。
鄧主任正站在窗邊,聽見動靜後轉過身來,鏡片後的目光溫和卻複雜。
“尤醫生來了,”張院長示意她坐下,手指敲了敲桌上散落的偷拍照,語氣意味深長:“老鄧,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總得有個說法。”
尤舒的指甲無聲掐進掌心,面上卻維持著平靜:“院長,關於那些謠言……”
“小舒,”鄧主任突然開口打斷她,深吸一口氣,望向張院長,“老尤夫妻出事那年,小舒才十五歲。她跪在法庭外淋了一夜的雨……我答應過老友,要護她長大。”
他摘下眼鏡,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這些年我教她醫術,薦她外派,不過是想替她父母補一份虧欠。誰成想——”
他自嘲一笑,“倒成了旁人嘴裡見不得光的髒事。”
尤舒垂在身側的手驀地攥緊,那些被歲月掩埋的瘡疤猝然撕.裂,連呼吸都帶著血腥氣,心臟像被鈍刀反覆碾磨。
十年前那個雨夜驟然浮現。
父親被警車帶走時,母親死死捂住她的眼睛,可指縫間漏出的警燈紅光仍刺得她雙目生疼。
後來母親病逝,她在醫學院的檔案被貼上“殺人犯之女”的標籤,是鄧主任頂著非議將她收入門下,手把手教她縫合第一道傷口。
張院長沉默片刻,長嘆一聲:“小尤的能力,院裡人都看在眼裡。外派名額本就是她的,我不過順水推舟。”
他起身拍了拍尤舒的肩,“放心去美國,只是苗苗的洗塵宴……你得出席。有些話,總得當面說開。”
尤舒機械般點頭,耳畔嗡嗡作響。
“尤舒,”鄧主任忽然加重語氣,“你父親當年是清白的。”
空氣陡然凝滯。
尤舒猛地抬頭,撞上鄧主任發紅的眼眶。
這個向來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下頜繃得死緊:“證據被人動了手腳,但他從沒害過人命。這些年我不說,是不想讓你活在仇恨裡……可那些混賬話,不該由你承受。”
淚水緩緩劃過臉龐,思緒被響起的鈴聲猛然拉回。
屏幕上“餘景修”三個字刺得尤舒眼眶發酸,鈴聲鍥而不捨地響著,彷彿要將她最後一絲冷靜碾碎。
“尤舒。”接通的瞬間,男人低沉的嗓音裹著電流傳來,像是深淵裡的迴響,“鬧夠了嗎?”
她喉嚨一哽,“餘醫生,我以為分手的意思很明確。”
聽筒裡傳來一聲輕笑,像是聽到什麼荒唐的笑話,“明天苗苗的接風宴,八點,洲際酒店。”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冷硬,“我相信你會來的。”
電話被掛斷的忙音炸在耳畔,尤舒垂下手,任由打開的窗戶冷風灌進領口。
窗外的枯枝在暮色中搖晃,像極了三年前雨夜裡蜷縮在實驗室角落的自己。
那時的餘景修踏碎黑暗向她伸手,如今卻親手將她推回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