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是陸志勇。
她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養子。
陸志勇外出求學,直接在外面參加工作,已經三年沒回家了。
元青棉雙手扒住床沿,費力說道:“志勇,拉……拉我上去!”
陸志勇居高臨下,皺眉盯著她。
然後伸手,一根根的掰開她的手指。
元青棉大驚:“志勇!”
於秀蘭探過頭來:“兒子,別髒了你的手!”
元青棉恍惚了一下:“兒子?”
陸志勇明明是陸建平戰友的兒子,因為他戰友死了,沒人照顧,陸建平才抱回家。
於秀蘭探過頭來,笑吟吟的說: “哦,忘了告訴你,志勇是我和建平的兒子,當時我身體不好,帶孩子太累,所以,陸建平和你說志勇是已故戰友的兒子,收養了他。
謝謝你哦,元青棉,謝謝你幫我養大了兒子!”
什麼?
元青棉瞪大了眼睛。
陸志勇是於秀蘭和陸建平的親兒子?
陸志勇皺眉:“媽,說這麼多幹嘛,快,推她下去,一會兒來人了!”
元青棉目眥欲裂:“你們殺了我,以為能逃得過?”
就算這是個偏僻的新醫院,又是深夜,沒人發現,可是她掉下樓摔死,陸建平這一家子肯定脫不開干係。
於秀蘭輕輕說道:“建平,你知道的,元青棉不能去京都,你攔不住她,只能殺了,放心,有人護著我們……”
“廢話什麼,讓她死!”,陸志勇冷冷說了一句,狠狠去掰元青棉的手。
元青棉心冷到極點,她咬牙,鬆開手,一把薅住離她最近的於秀蘭的長髮。
“啊!”於秀蘭尖叫,雙手狂舞,抓住了陸建平的胳膊……
“砰!”“砰!”
“砰!”
……
疼!
頭疼!
元青棉下意識摸了一把額頭。
劇痛襲來,她猛然睜開眼。
入目一片土黃。
日頭微微西斜,下午的陽光照著破敗的土坯牆,鍍上了一層暖色。
院子不大,打掃的乾乾淨淨,在西南角堆著一堆木柴,獨輪車靠在木柴旁邊。
木柴旁邊是一個豬圈,裡面的半大肥豬發出“哼哼哼”的聲音。
豬糞味兒傳來。
元青棉恍惚了一下。
這……是她30年前的家?
她回來了?
元青棉還在迷茫,王桂英年輕許多的聲音傳來:“我又拉了,青棉啊,快來給我換衣服。”
元青棉臉色一變,她不理王桂英,直接衝進屋裡,撲到鏡子前。
鏡子裡的人年紀不過二十歲,一張臉尖尖的,慘白,眼睛是漂亮的杏核狀,眼角有一個紅色的淚痣,兩條粗粗的麻花辮垂到胸前,扎著紅頭繩。
只是,她的額頭一片血紅,鮮血順著左臉頰流下。
元青棉確認,這是年輕的她!
她受傷了?
“嘖嘖”,一陣吧唧嘴的聲音傳來。
元青棉回頭,只見長得黑胖的陸志勇穿著灰藍色上衣,靠在被子上,正咬著一根拉絲糖。
他右手一扯,拉絲糖扯了十幾釐米長。
現在的陸志勇不過六七歲。
陸志勇見元青棉看過來,氣哼哼吐出拉絲糖:“看什麼看,這是秀雲阿姨給我買的,你不疼我有人疼我,哼,秀雲阿姨去縣城了,她一會兒就給我帶大白兔奶糖回來。”
去縣城?
元青棉轉頭看向桌上的日曆,日曆顯示:1983年4月16日,週六!
這一天……
元青棉摸了摸額頭的傷口,臉色一沉,問陸志勇:“我頭上傷是你砸的?”
陸志勇把髒兮兮的手在衣角摸了摸,蠻不在乎的說:“你脖子上的玩意兒能換錢,換了錢給我買糖買肉多好,誰讓你不同意?略略略~”
元青棉目光一凜,她想起來了!
從記事起,她脖子上就戴了一個小小的玉墜。
今天下午,於秀雲要看看她的玉墜,拿到玉墜之後就對她說,最近有人收這種小玩意兒,給的價錢很高,就這麼一個小小的東西,可以換500塊錢。
在陸家村這種偏僻的地方,又是1983年,500塊錢可是一筆鉅款。
這相當於一個工人近一年的工資!
她當時很驚訝,但是想了想,這個玉墜是自己從小帶著的,實在捨不得,就說不換錢。
於秀雲一直勸她,又說王桂英和陸志勇好久沒吃肉了,他們身體不好,還是賣了玉墜,買些肉和白麵粉,給家裡改善生活。
她不同意,想要回玉墜。
於秀雲怎麼都不肯給,轉頭去遊說陸志勇,說換了錢給他買肉買糖。
陸志勇一向愛吃糖,一聽這話就急了,鬧著要賣玉墜。
她不同意,陸志勇竟然拿起磚頭,趁她不注意,一下就砸她額頭上。
她當時昏了過去,再醒過來就發現於秀雲和玉墜都不見了。
她想去找人,可是王桂英忽然拉在了床上,大呼小叫要換衣服,她趕緊去伺候王桂英換衣服,洗床單。
剛剛換好,王桂英又拉了。
她又洗又換,折騰了半天,王桂英和陸志勇餓了,鬧著要吃飯。
她只得做了飯。
等兩個人吃完飯,陸建平和於秀雲才興沖沖回來,兩個人買了米買了面,也買了肉買了糖。
還給於秀雲買了一個新自行車。
原來,他們把玉墜賣了!
元青棉很生氣,大鬧了一通。
但是,據說買玉墜的人來自京都,過來出差,買完人家就走了,根本找不到買主。
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
回憶之後,元青棉咬牙。
憑什麼啊?
賣掉她的東西,給於秀雲改善生活?
而且,玉墜對她很重要!
她戴著玉墜的時候,運氣特別好,要麼在山上撿個人參,要麼不經意救個貴人。
她現在在村裡當小學老師的工作,也是機緣巧合得來的。
玉墜賣掉之後,她大病了一場,丟了工作,額頭上的傷口久久不癒合,留了一個很大的疤痕,接著又倒黴了好幾年才緩過來。
元青棉目光一凜。
不行,玉墜不能賣!
必須儘快找到陸建平和於秀雲,把玉墜拿回來。
元青棉急急轉身,推門要離開。
陸志勇忽然想到什麼,他跳下坑,一把抱住元青棉的大腿:“你幹嘛?想去找秀雲阿姨?不行,你不能去,我還要吃糖,醜八怪你不許去!”
醜八怪?
元青棉猛然回頭,低頭盯著陸志勇。
因為陸志勇的一板磚,她額頭留了大大的一個疤,在陸志勇叛逆期的時候,只要不順意,就會叫她醜八怪!
她可是辛辛苦苦養了他二十多年啊!
白眼狼!
透過這張小小的臉,她看到了醫院裡掰她手指,推她下樓的青年陸志勇。
白—眼—狼!!
元青棉扯開陸志勇的胳膊,揮手,“啪”的一聲,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陸志勇被抽得滾了兩米遠,他震驚的捂著臉,小小的眼睛裡有恐懼、有憤恨、還兩分陰毒。
靜止了得有五秒,“嗷”的一嗓子,他大哭出聲:“哇,奶奶,奶奶,元青棉打我,哇,你打死她,打死她!”
隔壁屋,王桂英暴怒的聲音傳來:“元青棉你敢打我孫子,啊,你瘋了?我讓建平打死你!”
王桂英癱瘓在床,只能憤恨的拍打被子。
元青棉冷笑,剛剛甩了陸志勇一個耳光,她心裡舒服許多。
如果時間允許,她真想去隔壁屋子,再抽王桂英幾下!
滴,陸志勇提供憤怒值+5……
滴,王桂英提供憤怒值+3……
元青棉晃了晃腦袋,剛才好像有什麼聲音。
難道幻聽了?
算了,沒時間理會這些,趕緊去拿回玉墜。
她衝出屋門,心裡快速盤算。
前世的時候,陸建平說過,他們是在縣城黑市賣掉的玉墜。
縣城離陸家村很遠,步行肯定來不及。
對了,自行車!
現在有自行車的人家不多,於秀蘭有一個,還是之前幾年前陸建平送的。
是一輛二手車,不大好騎。
現在,只能用那輛舊車了!
於秀蘭很寶貝那輛自行車,平時都放在屋裡。
元青棉直接踹開門,走進去,推出自行車。
騎車出發。
後面,傳來王桂英淒厲的喊聲:“啊,我又拉了,元青棉,你死哪兒去了,快給我換衣服……”
滴,王桂英提供憤怒值+2……